离情二
忽然,周遭环境开始大幅度扭曲,雪的白、天的蓝、远处的绿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扭动成波纹,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向着温昭昭所在之处逼近,弄得她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接着逍遥子的虚影出现了。
“师尊?”
逍遥子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低垂着头,两行血泪从眼中流出,然后才看向她。
温昭昭这才发现他的眼眶里没了眼珠,漆黑一片,极为渗人,惊得她倒退一步。
“昭昭,若不是你不顾师徒情分,执意要修无情道,我怎会离开昆仑。”
“若不是因为你,老朽汲汲数百年,怎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踩着师父的尸骨向上爬,这便是你所谓的无情道?”
他每控诉一句,虚影便膨胀一倍,血泪流成河,急速向温昭昭游去,爬上她的脚踝。
温昭昭双目睁大,愣愣地看着逍遥子,全身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胸口被巨石压住,激烈翻涌的情绪被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
“昭昭,”逍遥子的虚影膨胀成一座山丘大小,越来越黑,苍老的声音似夹了无数沙砾碎石,憎恨地质问她:“你可知错?”
“我……”
温昭昭低着头喃喃出声,失了魂一般,紧攥着的手不自觉松开,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见她呆滞住,虚影越发凝实,红色的血河越涨越高,逐渐漫到她的胸口,让人喘不了气。
就在血河涌上她的脖颈,整个人即将被卷入黑暗的洪流时,温昭昭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陷入回忆中。
北清峰并不巍峨,抵挡不住从冰伏原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更不秀美,未有玉树琼花,也无寒江晓雾,只有一片白,枯燥的白,就连以往点缀北清峰的那间青色竹屋,也掩在重重冰雪下。
才筑基的温昭昭最喜欢立在北清峰峰顶论道,她的道,不与世人争高低,不与智者辩真理,而与天地论、与自然论,并非蚍蜉撼树,而是置身浩瀚之间,便成了顶上浮云、风中散沙,其中真意,不可明说。
师父逍遥子点评温昭昭:“小小年纪,无趣无趣。”
不过他又笑着补充:“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就是可惜未继承老朽的衣钵。”
“师尊,未修逍遥道,您会怪弟子吗?”
逍遥子闻言大笑,颇为洒脱。
然后像初次遇到她一样,宽厚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若你能悟成无情道,那便是老朽三生有幸。”
温昭昭从容地抬起头,仰视“逍遥子”的眼睛,清冷的声音略有些颤抖:“师尊曾说过,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必强求。”
“他还说过,远游是为追寻大道。”
血河涨到她的下巴。
“尔非逍遥子。”
红色的血渐渐漫到她的口中。
“更无权评判我的道!”温昭昭眼神一变,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周身修为迅速提升,从筑基一路升到元婴。
昆仑北清峰之主温昭昭回位。
忽地,她动了。
从血河中闪出一道残影,细小的残影扑向巨大的“逍遥子”,一息过后,残影四分五裂,如纸扎的老虎不堪一击。
四周的环境渐渐变回原样,山是山,雪是雪,她是她。
她就站在北清峰的最高顶,平视浮云。
温昭昭突然对着虚空说了一句:“袅袅。”
话音刚落,空气中闪过一丝波动,然后一个倩影凭空出现。
她身着热烈的红衣,五官与温昭昭有九分相似,气质却是大不相同的。
她的眼尾上挑些,多添了几分妩媚,启唇一笑,额间一枚红色魔纹愈发鲜艳。
“使用了神通离情,便会随机失去对七情其中一情的把控,这一情会被无限放大,从而陷入魔障。这次是‘惧’,惧命运改变,惧误入歧途。”
袅袅话锋一转,得意又狠戾地说,“哪怕这次你依旧坚定选择了无情道,也不能证明你便是对的。”
“因为我是你道心有瑕的最大印证。”
温昭昭眼神微动,未做反驳。
“这次你受的伤可不轻吧。”袅袅忽然凑上前,打量着温昭昭,“先是用了出窍期才会的元神离体,再动用三分生机使了神通,又经历离情折磨,这千疮百孔的,你觉得还能拦住我多久呢?”
温昭昭没被激怒,只是问她:“在魏明殿门外作乱的是你?”
袅袅肆意大笑,然后点头回应:“当然是我。”
然后她在原地幻化了美人榻,慵懒地躺在上面,裙摆迤逦至榻下。她捂着嘴打完哈欠后,漫不经心地玩起了丹寇。
“连每日五十句话的自由都不肯给我,那也别怪人家咯。”
“该说不说你真是冷血无情,那老头的幻影说破就破。依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