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薇特妮斯是一个美丽的女人,1896年她十八岁,初入剑桥进修,尽管有许多学生看不起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但没有人会质疑她的美丽。
那也是希尔伯特·让·昂热即将毕业的一年,那天他跟往常一样穿梭在校园里,准备去某个地方的教室上课,然后他就看见了薇特妮斯。
她穿着古典的黑色长裙,这条贴身的长裙完美地体现出了她曼妙修长的身姿,黑如鸦羽的长发盘起,用一根玉簪固定住,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她昂着头,微笑着对她对面的几个学生说:“感谢你们让我明白一件事,知识不会让一个人的品德变得高尚。即使是在剑桥这样有名的学府,也会有你们这样脑子里塞满裹脚布的人。”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阳光洒在她莹白如玉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她的美丽是张扬的、浓烈的,这竟让那些挑事者看得有些失神。
昂热一时之间也被她的美丽深深震撼到了,不仅是她的美丽,还有她的表情、语气。
那时中国还是一头孱弱的狮子,英国早在十几年前就用呀片叩开的中国的国门,此后更是通过战争逼迫中国签下了好几个不平等条约,在一些英国人眼中,中国人似乎天生低他们一等,合该是谦卑的、唯唯诺诺甚至卑贱的。但昂热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是这样,事实上中国有很多有识之士,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祖国而奋斗,昂热敬佩这样的人,此刻也同样敬佩这个东方女孩——
她勇敢地回击了偏见,即使她身处异国他乡,即使她孤单一人。
昂热不由对她有些好奇。
女孩说完这句话就踩着高跟鞋轻盈地离开了,黑色的裙摆被风扬起,露出两条雪白纤细的小腿,黑与白的对比是如此分明。
“发生什么事了?”他抓住一个看完热闹准备离开的学生。
学生早就听闻过昂热的大名,此时正因能跟这位剑桥名人搭上话而高兴,他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是约拿那群人,看到那个东方女孩后就问她是不是中国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羞辱了她。”
“他们是怎么羞辱她的?”昂热问。
学生挠挠脸:“故意问她有没有裹脚,嘲笑她能不能穿得稳高跟鞋,还问她有没有抽过鸦片……”
这些都是非常冒犯的问题,例如裹脚,昂热熟知中国历史,知道在那里的女人有“裹脚”的传统,读书人称之为三寸金莲,可那些被强行折断的脚一点都不美,隐藏在袜子下的丑陋畸形只会把那些读书人吓得屁滚尿流。
昂热回想起女孩离开时快步离去的身影,毫不怀疑女孩完全可以踩着高跟鞋奔跑,真不知道那群人脑子长着干什么用的,也完全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资格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们鄙夷其他人,但在混血种眼里,他们也不过是脆弱的玻璃杯。
昂热问:“她叫什么名字?”
“啊?你说那个东方女孩吗?她叫薇特妮斯,说起来我们还是同上一节选修课的同学。”学生挺了挺胸脯,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体贴地补充道:“是卡兰里德老师的诗歌鉴赏课。”
昂热点点头,“谢谢。”
“不用谢!或许我们能一起喝个下午茶吗?”学生殷切地问。
昂热回头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这个金发蓝眼的俊美年轻人就挥挥手:“不好意思,下午我有约了。不过,也许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
“我、我叫奥维尔·拉斯特,是法学院的二年级!”学生下意识地说。
“好的,奥维尔,期待着我们下次再见。”昂热跟他告别,接着消失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