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
声音轻柔无比,装作惩罚地给它来个隔空脑瓜崩,又轻轻放回枕头边,草莓立刻挨着他的枕头拱一拱,睡得四仰八叉。
“当只猫真幸福啊,什么都不用烦恼。”
哥哥依旧在跟侧方位停车作斗争,他鼓励两句就走出驾校打车去黄毛的公司。
电动车不知道在大太阳下晒多久了,后座刚坐上去,霎时一阵滚烫,像是坐在了刚灌好的热水袋上,烙人。盛寻有点尴尬地扶住了黄矛的肩膀,打算挪一挪,没想到前面骑车的黄矛也后知后觉地哎呦一声惨叫。
“靠,这能煎熟鸡蛋。”
自从做了房产中介,黄矛风里来雨里去的,整个人更是粗糙了,黑了好几个度,笑起来一口白牙愈发显眼。
“忘了停个阴凉地方了。”他懊恼。
“没事儿,”盛寻宽慰,“离得不远吧?我记得房子不就在电子厂附近吗?”
上辈子他在余照高考后偷偷回家见她,在摩天轮里做了约定,两个人一起去汇江,再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每天都上了发条,没事儿就傻笑,回味那个柔软带着香气的脸颊吻,畅想每天都能见到余照的幸福生活。
跟盛立业牛翠花抗争了好久,他们始终不同意,直到他把最后几个月的加班费谎称为存款,都交上去,两个人才勉勉强强同意他回汇江,那时候余照的大一已经快结束了。
他们只是说,以后要他继续做“孝顺的儿子”。
走的时候,以为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颇为感慨地带着行李在电子厂的公交站瞧周围,注意到附近的几栋居民楼开始拆了。
那时听旁边乘客说,那是要建综合商场的。
按照时间推的话,这片房子应该在2012年的5月前,开始拆迁。现在他还是个高中生,没自己谋生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投机取巧来想办法攒钱。
于是拜托黄矛帮他找找这几栋有没有往外卖的房子。
“这房子吧,还真没人敢买,我听说了都有点害怕。”黄矛骑着电动车,速度并不快,跟他继续说。
“也就是你说想看看,搁别人我带都不可能带他去,多吓人啊,凶宅啊。”
“原房主是出什么意外了?”
“嗨,房主没出意外,是她爸妈,”黄矛说到这语调放轻了许多,不敢大声讲。
“听说是她爸妈感情一直不好,总是打得不可开交,后来有一天打上头了还是怎么的,拿起菜刀来了,她妈砍了她爸八刀。”
“那房子死了一个人呗?”盛寻平淡地问。
“你不害怕吗?我现在都后背发凉,说那刀刀都砍在脖子上,脑袋就剩下一点皮连着。”
盛寻想了想,没说他们俩人生的第一次见面都是鬼,他是横死的,黄矛是病死的,都不算善终。
“我不怕,鬼也不会存在很久,也不会对人有什么影响,你怕什么?”
“那也是鬼啊。”
“相比鬼,我更怕疯狂的人。”
“啊还没说完呢,”黄矛继续讲,“然后她妈清醒过来也绝望了,心灰意冷就自杀了,自己用菜刀抹了脖子,所以说,房主的爸妈都在那个房子里去世了。”
“房主是在国外务工的,回来了打理完后事,就说要把房子卖了以后再也不回国了,回来伤心。这房子都挂了好几个月了,也有打听的,没人拍板买,毕竟也三十五万呢,一口价死活不讲,可不便宜。”
“是不便宜。”
这房子要是买了他卡里就一点积蓄也没有了。
“你想,凶宅一般没人买来自己住,觉得不吉利。炒房的人,又觉得这定价高,买了就是砸手里,所以一直没卖出去。地段也不太行,楼层也不好,顶楼。”
没有电梯,老旧的楼道冷清,看起来一点人气也没有,莫名凉飕飕。
整个八楼都很安静,黄矛掏出钥匙,有点手抖地拧开门锁,颤巍巍的说,“没事儿,放心说话,隔壁邻居搬走了。”
他拍拍黄矛的肩膀,体贴讲,“我自己进去看吧,你在门外等我。”
“可别,咱们还是一起,别分开,怪吓人的。”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踏进了房门。
“房主收拾过,所以不会有啥痕迹,家里要带走的也都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不要的,谁买了随谁处理。”
“嗯,这房子多少平啊?”
“93.6,应该是。”
黄矛双臂环抱自己,不敢安静下来似的,一直说话,“这附近的房价大概是六七千吧,正常卖这个面积应该能卖60万,不过顶楼,还得低个五万八万的。所以说,她这个凶宅定价还是贵,35万,照现价也没便宜很多。”
盛寻抿抿嘴,房子空旷,有很浓的洗涤剂味道,在阳光炽热的上午看起来只是有点杂乱,并不会让人联想到这里曾经被鲜血浴过,埋藏了两个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