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
“孙五身旁,都是我亲自派去的暗桩,这些暗桩皆是我从昔日诸卸甲兵中精心所选,若非毫无防范绝无可能被杀。”褚珩缓缓道,“且经仵作所查验,他们身上的伤口也皆是望县叛贼所用长刀。”
“那孙五的伤口呢?”
“孙五身上的伤口,经仵作检验后,头,肩,颈处皆有多处刀伤,是血尽而亡,伤口与所派暗桩所持横刀相符。”褚珩道,“表面看来,的确是双方互殴而亡。”
“互殴?”虞秐升不解,“既都快至邺京,想来也不至于在此才互殴,殿下所派之人可信么?”
“他们跟随我多年,皆是可信之人,”褚珩没有犹豫。
“那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虞秐升想不明白,但此刻别的思路浮了上来,“这些人是淮王府派去的人,那想来倾向东宫朝臣们上的劄子,便定都是抓着这点不放,圣人本就最忌结党,如今在圣人看来,那便是殿下背着圣人私自与叛军交涉,还意图越过律法私下将叛军带至邺京发落,这般算来,圣人怕是……”
虞秐升想到褚珩身后的道道鞭伤,她没有再说下去。
“如今便是如何将此事处理成对殿下影响最小,这才是重中之重。”虞秐升道。
“我已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告知圣人,并无任何掩藏。”褚珩淡淡道,“为万千军户,此事我问心无愧。”
“那为何?”虞秐话没有说完,那为何德明帝还是将褚珩鞭打至此。
她恍然明白过来,想来即使一一相告,若是如此那便也罢了,可如今望县军户又反,但褚珩仍一心替这些逆军进言,与那日在冬至宫宴上一般,明知前路荆棘,却仍坚持己心。
这般怀赤诚之意之人意谋至尊位,不懂趋利避害,便是大忌。
可既是她能明白的道理,想来褚珩与那些追随褚珩的朝臣定也能想的明白。
可这些正心之道,怎么会是本书一个反派该说出来的话,她究竟又认识多少褚珩的样子呢。
“殿下,若是圣人……”虞秐升深吸口气,她还是未曾忍心把话说得过于明白。
“若是圣人不愿相信殿下,殿下可有想过后果?”这是她的试探和忧虑。
褚珩抬头看着升升,烛光幽幽暗暗,月色已然渐深了。
他喉咙滚动想要说什么话,门外急急传来了脚步声,刘十七几乎是踉跄着扑至褚珩身前,递来一封兵部的军报,纸张下半已经被攒皱得看不清字。
身后阿九也跟着追了过来,却还是慢了一步,正想一把拽起刘十七,被刘十七重重推开。
“郎君,望县,望县……”刘十七红着眼,他的牙在发抖,那封军报攥在手里,字迹被碾碎了,“望县千余军户,全部就地坑杀,几千人,是几千人啊!”
“他们对大陈有功啊,郎君,你答应过我的,说绝不会……绝不会让他们落得这般凄惨下场!”那封军报重重置于褚珩被褥上,刘十七被阿九一把拽起扔至堂下,“刘十七,你竟然如此与郎君说话!”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男人就像一团瘫软的肉,被阿九重重一击,彻底失去了力气。
阿九还要上前,被褚珩呵斥住,他的视线往下,移至刘十七身上。
他缩在如今看起来体面的衣袍里,身子却一如卖女那日般止不住得发抖。
“几千人!几千人!当年雅州一役他们为护雅州百姓不被屠戮,守城半年,誓死不降,后至援军而来,其间望县军户就有数百人……”男人身子还缩着,“他们应该是大陈的荣耀,却为何落得这般下场?”
虞秐升站在一旁,她也低头看着跪着的男人。
诚然,她不喜刘十七,此刻却也不可避免满腹悲怆。
他们做错了什么?许是因为这王朝桎梏不前,为了维护固有的贵族权利,不随社会进展改善制度。
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做错。
如今,又不知多少军户妇孺孩童,贩卖为奴,□□若猪狗,一生都被这个罪责湮没了。
而她能救的,能做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褚珩起了身,虞秐升想要去扶他,被他制止。
他身上着者松垮的里衣,身上皆缠着才包扎完的伤口,隐隐能看到有几处又有些崩裂。
他一步一步,走至刘十七面前。
然后叉手,对着刘十七行了个大礼。
刘十七抬头。
“是我,违背承诺,”褚珩道,“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大陈军户。”
刘十七听毕,他没有说话,而是头埋进地里,男人泪流满面,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接着能听到男人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像是孤兽濒死求救。
片刻后,男人缓缓站起身,朝着夜里渐渐行去。
“是我,无能。”
夜色静谧又覆至卧里,褚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