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
子迟疑道。
虞秐升抬头,看了眼远处。
停在那廊下的鸦雀多了些,雨声倒是将它们的吵闹声压了下去。
她扣了扣手指。
“见。”
虞遂几两鬓已斑白,身体算混圆,肚子被玉隔带勒出一个圆润的形状,但神色还算清朗,眉宇间残留着世家大族的气质。
着的是刑部官服。
虞秐升视线短短停了停,才踏进门槛。
“见过王妃。”虞遂几向前叉手。
虞秐升微挑了眉,疾步扶住了男子:“叔父过礼了。”
“叔父知晓我性子,”虞秐升指了指软榻,示意婢子上茶,淡了语气道,“我不喜欢兜兜转转,叔父今日,是替刑部来的吧?”
虞遂几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视线抬起看向虞秐升。
“叔父应当知晓,若要提审皇亲,需拿三司共印的公文过来,”她放下茶,视线直直扫向虞遂几,“如今,刑部既无批文,又先只着一小吏便想来让我去刑部问话,这是觉得我淮王府好欺吗?”
虞秐升说得很平静,只是言语里根根生刺。
“我先不问你们无端想要我去问话,就此一点,我便可去圣人面前让圣人来判,”她停了停,“叔父若是替刑部来,那便免了吧。”
她把茶搁下,视线停在虞遂几的脸上。
虞遂几的表情僵持着,唇动了动,半晌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他对这个侄女只有几面之缘,那还是在颍川的时候,她的父母早亡,自幼是叔伯带大,性子内敛温吞,本就是虞家落选了太子妃,要选个女郎塞给淮王,皇子中淮王身份实在低微,颍川虞家别的女郎都不愿来受这个苦,便只着了这位虞二娘来。
听闻成亲次日,淮王便去了陇右,她孤守王府五年,京中对这位淮王妃的传言也知知之甚少。谁都知晓,圣人宠爱太子,太子是未来能继承大统之人,这才是他们颍川虞家应攀附的对象。
只是今日他是特意与那位说了,说虞秐升闺中性子便柔弱,不费吹灰气力,定能将她带去指定的地方。却不料,才开了头便碰了钉子。
虞遂几面色红白相交,最后只能讪讪笑道:“是叔父冒犯了。”
“二娘是知晓的,只因此事关牵扯重大,才不得不请二娘去刑部一趟,春明门一案,牵扯太子又死了崔大将军,这实在是……”
“此事确实为国事,只是二娘不明白,春明门爆炸一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虞秐升的语气咄咄,“难道是怀疑此案与我有关?”
她冷笑一声。
“我家殿下才从安西回来,便亲自在春明门迎接太子,那爆炸发生时,殿下也差点丢了命,身上陈年旧伤未好,新伤又至,如今却又怀疑到我头上来。”虞秐升挺了挺脖子,“既如此,那直接进宫面圣吧,你们偏要将这污水泼到淮王府来,圣人面前自有分辨。”
这话倒是把虞遂几说得脸从红转白,神色倒是颇恼起来。
“二娘,既我亲自登门,那便是刑部那里有了证据才让二娘前去,让这小吏来,是我思虑不周。叔父向你赔罪。”虞遂几起身行礼,语气也硬了几分,“本未曾拿出三司的印,只是想着维护淮王府的颜面,只需要问几句话,也不用伤了和气,如今二娘既这般说,那便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方我来时,已然将盖了三司印的公文拿来,”虞遂几把东西递给一旁的婢子。
婢子点头,递给虞秐升。
虞秐升低头微微扫了一眼,红色的印大抵是刚刚才盖的,有几分红色被抹开了,团得如才凝固的血液。
她额上出了冷汗,神色努力维持着原有的镇定。
“二娘可还有话说?”虞遂几寻着占了上头,挑了挑眉。
“既三司印在此了,那我便随叔父去一趟。”
“好。”虞遂几松了口气,“王妃请。”
外头天色更阴沉,雨打枯叶,遍地生荒。
虞秐升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虞遂几撑着伞也回头。
“我与婢子嘱咐几句话,叔父莫急。”
虞秐升招了招手。
方才与她回话的婢子小步过来,躲在她伞下。
她贴近婢子的耳朵,往那婢子那低语了几句,隔着伞与雨幕,只能看到那婢子神情肃穆,随后叉手一礼,才匆匆退了下去。
虞秐升抬起头时,见虞遂几正盯着她,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才讪讪笑了一声。
“叔父,咱们走吧。”
虞秐升弯了弯唇,抬步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