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案(5)
“这个年月若说谁家丢了个女子,无所谓,毕竟女人在农户人的眼里命贱。”
慈音不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这种延续至今的腐朽观念。她觉得男孩女孩都是一条命,应该是平等的,可是在这群掌权人的眼里,女人就是天生的劣等人。听说就连租地,地主都不愿意租给女人,说是会影响自家风水。
“可是这个女人她不单单是一个女人,她怀孕了,怀的还是个男胎,按理说,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都该脸上有光才对,这样的一个人丢了,怎么说也要敲锣打鼓的寻人吧?”
李柏生听出她话中的讥讽,见喜子要张嘴连忙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发表意见。喜子虽不情愿,却还是懂规矩的低下头不语。
慈音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微妙,仍旧继续道,“人丢了,可是喜子哥他们查过,也问过,没有报官记录也没有邻里乡亲提起,那么结合仵作说的冲动杀人,我是否能推断其实杀了她的凶手正是自家人?”
慈音的推论是这群男人都没有想到的,毕竟站在他们的角度,谁会想到因为死者是个女人而被区别对待呢?
在他们看来,男人是家里的天,负责生计,女人在家里带孩子、支撑家里的正常运转或者协助男人去地里干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分工了。却唯独从未想过这样的分工中的女人,生活的是否幸福,是否情愿,更不会去想一个普通的女人是否有地位。
“水库设有严格的关卡,非水库的人员不得入内,那么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水库工人的家属。我这么推论也有道理吧?”
喜子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从这个小妮子手里扳回一局,只有李柏生打心底觉得她说的是有道理的。毕竟他的小秃子怎么会意气用事胡言乱语呢?她这五年的生活,是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体会的真实。
“倒是有一定道理。”李柏生满面笑容,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样吧,你们明天再去城里、药铺和村里的走脚郎中那问问,把去年夏月到冬月间怀孕女子的药方和名字等资料都抄下来,然后一一去打听。”
“是,王爷!”
喜子深深看了一眼低头把玩茶杯的慈音,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他很想告诉王爷这个女人留不得,她心思深沉,绝非所见之单纯,可是王爷却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多事,难道王爷都忘了随意信任他人的下场了吗?
再者说,就算慈音是真的单纯,可王爷真的不知道若是娶了一个背景全无的尼姑,他会被京师里那些贵族们戳断脊梁骨吗!即便他身份高贵不在乎,可贵妃又怎会准许他胡来?
喜子离开后,张尉官和孙强分别汇报了今日打探来的消息,可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有用信息。李柏生让他们明天把范围再扩大十里试一试,慈音则提议把范围扩展到固安城的钱家村。
李柏生意识到她在怀疑钱齐姜,与她就此又讨论了小半个时辰,其间孙强是站在慈音这边的,因为他也觉得钱齐姜今天的表现太过完美,就连他们突然出现在水库都没有一丝惊慌,好像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和掌握之中。而张尉官则认为一个朝廷命官不会做杀妻残妾的蠢事,何况钱齐姜还是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
“张尉官,陈涛读的书还少吗?”慈音摘下礼帽放在手边,“陈涛做的恶,又少吗?”
“慈音姑娘不能一棒子打死天下读书人吧。”
张尉官从小穷苦出身,食不果腹的他最羡慕那些可以进出私塾的孩子,对他来说,窗户中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好似天籁。为了读书,他甚至偷过私塾先生的竹简,可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得,又只好默默还了回去。
十五岁征战得了第一笔赏钱,张尉官就跑去买了一卷竹简,可他大字不识一个,根本看不懂。脾气上来,拆了竹简扔锅里煮了硬啃,为此还崩掉了一颗牙。
再后来,他跟着军医学了些字,又认了几个读过书的战友做师傅,日夜苦读,才算脱离了文盲的队列。
在张尉官看来,慈音是在贬低读书人,而贬低读书人是不对的!
“慈音没有此意,慈音非常敬重读书人,也愿意相信国中很多读书人心怀天下。”
慈音想到父亲的一个门生,那个冒着杀头罪名,在危难中隐瞒了自己还活着的叔叔。脑海中的画面一转,她的眼前又浮现了一张獠牙阴狠的国字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是有些人却不配为读书人。读书的本意应是为天下立命、为百姓谋福、为万世继绝学。可现在很多的读书人,他们之所以读书,为的只是功名利禄,也只有功名利禄。什么天下、百姓,都是无所谓的存在。”
“道分阴阳,事分两面,张某人始终认为,这个世上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是正常的,只有好人或者只有坏人才是可怕的。万事万物,皆如此。慈音姑娘的话很有道理,可却不乏片面。”
张尉官非常敬重读书人,即便有些晦涩的圣贤之道无法透彻的理解,但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也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