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案（11）

“小秃子，拐子案暂时告一段落，你回去睡一会吧。”

“我不累。”

走出地牢，看着天空中的彩虹，眉头仍旧紧紧的蹙着。她不敢想十几年里那些被拐走的无辜受害者都经历了什么，又有多少人是含恨而终。

“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遭受那样的苦难。那种孤独、恐惧、迷茫、疼痛和昏迷中对未知的担忧。李瘸子，你知道吗？我第二次被绑走的时候，老五是当街把我扛走的，街上那么多人，可没有人来解救我，更没有人敢上前帮我说句公道话。我拼了命的呼救，嘶吼着不认识他。大家都冷眼旁观，甚至像躲避瘟疫一样快速逃窜。”

慈音停在一株垂柳旁边，缓缓扬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团结，紧紧依靠同一棵大树，争先恐后的生长着绿叶。可它们又是那么的私自，只顾自己的一隅角落，其他树枝的被砍也好、叶子掉光也罢，都安静的旁观着，冷漠着。

“我想如果有人肯为我出头，拦下老五问一句‘你说她是你媳妇，那她叫什么？’可是没有，直到我被装进麻袋，都没有人问上一句。”慈音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我被装进麻袋的时候也有目击者，可他却掉头跑了。是世人的冷漠助长了那些拐子的嚣张，李瘸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有骨气有正义感的人这么少？到底是怎么了！”

“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是我不好，我们李家没有把这个天下治理好，小音你哭吧，哭出你的委屈，别憋着，我陪着你，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李柏生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抱住，那一刻他觉得无比愧疚，但却不知道这愧疚是因为陈涛等人的贪赃枉法，还是因为身为皇子却偏爱逍遥的自责。

他深深的叹息着，叹这世道，息这苦闷。

都说太平盛世，原来很多盛世，不过是粉饰太平的结果。父皇远在京师，不曾深入体恤民苦，只要官员的奏折写的尽是安祥康泰，还不各个都像陈涛一样是当地的土皇帝吗？

“李瘸子，如果有朝一日你得以掌权，可要记着一定要政治清明。”慈音拽着他的衣襟擤鼻子，“如果你有权却不做人事，我一定会鄙视你，唾弃你，若可能，我还会拼死杀了你。”

“你若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你自然可以杀了我。”李柏生温柔的看着她，却见她摇了摇头，“你不愿意留下？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我是否愿意，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

慈音不想让李柏生成为红姐，即便他对自己的喜欢能持续多久谁也不清楚，可自己不愿意欺骗他。而且，自己长着一张嘴，不想发生什么不该有的误会。

“当然重要！”

“李瘸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像陈涛利用红姐一样利用你？”慈音扯出一抹笑容，深深叹了口气，“我回来找你，或许是有目的的，你知道吗？我想利用你。”

李柏生没有说话，他没想过慈音会如此坦诚的和自己谈利用，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句话。

“被老五扛走的时候，我想念你，是因为虽然短短两日的相处，可你让我觉得安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离开白云庵遭遇了太多的痛苦，一时感动。可后来我觉得，我好像只有利用你，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慈音见他眉头微蹙，粗糙的手指轻轻按在上面。

“我大哥思考的时候，也喜欢皱眉。可我不喜欢他皱眉，像个小老头一样，未老先衰。那样不好。”

“小秃子……”

“别打断我，我想告诉你我会如何利用你，又利用你什么。如果我说完，你还愿意让我留下来，并替我保守秘密的话，那我就留下来。哪怕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你说。”

慈音一脸真诚，她看着李柏生单纯的笑容，他明明在挣扎，却还笑着面对自己。或许，他早就知道了一切，也正是因为知道一切，才愿意让自己出一口恶气？

想着想着，慈音笑了出来。她自嘲的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认定了自己的出身，不把自己抓起来去邀功吗？

“小音，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赌这一把。不过就算赌输了也没什么，我孤身一人，纵横天地，是生是死，都孑然一身。”

李柏生看着她一副大义凌然要赴死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斩草除根并不是仁义的做法，就算当初张家真的密谋造反，也不该残忍的斩杀张氏全族！

说到底，斩草除根，是极端的权谋霸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