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旗息鼓
市里送,送到2x2医院,尚参谋在那呢,你们去了听他和一营营长指挥就行。”
“是。”
“是。”
“是。”
几个司机急忙返回车上,几辆绿色的大翻斗碾着地上的黄色尘土从阚江川身旁疾驶而过。
阚江川用同样的方法截了十辆翻斗车,浩浩荡荡地开去一营工地,见最前面的车已经拐进南面的山沟,他才飞快地上了桥跑回军务股。看看表,还好距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遂抄起电话又给青办军务处拨了过去,将事故情况做了简单汇报,因为2x2医院是由青办代管、专门服务于海/晏/基/地的,现在大批接收伤员需要青办通知医院做好接收准备。
放下电话阚江川又出门跑向团长办公室,亲自向团长做了汇报,这可是重大事故,下一步的处理意见都得团领导做决定。
出了团长办公室正看见依念从食堂出来,依念诧异地看向他:“你事儿处理完啦?”
“嗯,我这边暂时没事儿了,尚参谋跟车去了,回去等消息吧。”
“那我跟你一起等。”
回到办公室阚江川才看清依念打的是三个人的饭,“我怕尚参谋回来食堂没饭了,就多打了一份。”
“嗯,还是你心细,不过他应该不会太快回来,凉了就再热热吧。”阚江川将搪瓷缸子扣好。
这个中午,依念陪着阚江川在办公室边吃饭边等着一营的消息,“你们工地经常出事故吗?”
“嗯,几乎每年都有几起事故,全是我们军务股处理的,这是避免不了的,前不久还出过一次,山洞塌方,疏散的时候埋了一个人,当时没发现,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依念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干革命哪有不牺牲的,这还是和平年代呢,要是战争年代就更多了,远的不说,就志愿军入朝的部队有240万(*),能囫囵个的回来的都算幸运的,还有那么多战友回不来和伤残的呢,你说我们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阚江川看向对面的依念,似是在开解她。
“嗯,我明白。”依念轻轻抬起脸,眸中似有晶莹闪过,却是笑意相迎:“你总怕我担心,这些我都接受得了,不然这八、九年的军属你以为是白当的啊。”
阚江川的心再次被刺了一下,之前一直不敢跟依念讲太多自己在战争环境下的经历,这是部队里约定俗成的做法,怕家属知道了有心理阴影,今天这种想法终于有所松动,不过他还是挑了个相对和缓的话题来化解气氛。
“念念,我以前没跟你说过朝鲜停/战那晚的事吧。”
“嗯,你想说啦?”依念向搪瓷缸子里倒了些热水,边涮洗边回头看他。
“是啊,都十四年了,那会儿还是五三年的夏天,我在兵团司令部的有线电台,临近停战电报的数量比平时多出不少,我们电台就四班倒,六个小时一班。一过七月二十几号就更忙了,我记得当时台里组织我们抄新华社的电报稿,因为新华社的通告都是明码电报,我们自己有明码本,自己就能译出来,这时我们就知道停战协定是7月24日签字的,签字起72小时生效,也就是7月27日的晚上22点。
这三天美国的飞机还是照常飞过来袭扰我们,到了27号的晚上天上的飞机仍在南来北往地穿行,我们这些不当班的人就都坐在防空洞口,听着天上的动静等着时间。还有,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距离前线有多远,但是远处两山之间腾起的火光和隆隆的炮/声都能清晰地捕捉到,说明前方还在激战,尽管停战协定马上就要生效了,双方依旧是寸土不让,能多争一寸是一寸,胜利果实就是这么夺来的。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左右飞机才陆陆续续地向南飞,赶在停战协定生效之前飞回去。等到距离22点就剩七、八分钟的时候天上飞机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应该都赶着时间过了“三/八/线”了,远处两山间的火苗也渐渐暗淡下来,炮/声也稀疏了。我们每个班手里都有个马蹄表,就挂在洞口,当远处的火光不再忽闪、炮声偃旗息鼓的时候,抬眼看,表针正好指向22点。
那个时候大家的心情真的没法形容你知道吗念念......”阚江川像孩子一样向坐在对面的依念伸出了双手。
依念听得入了神,急忙站起身双臂环住他的后肩,阚江川就势圈住依念的腰,将脸埋在依念的胸前,闷闷地带着颤音:“那时候大家的心情说不上来有多高兴,
你知道吗念念,因为打了好几年了,就盼着这一刻呢,为了这一刻我们牺牲的太多太多了......”
依念没有出声,柔软的手指顺着阚江川的短发,一下、两下......,这个时候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只有经历过的人内心才会葆有那一束炙热的光,她会小心翼翼地呵护好这束光,从今往后,这是他们共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