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情达理
同意,便找了个充分的理由,家里有暖气,不冷。依云没有办法只得放行,邻居大嫂听说依念是去住院了,特意过来看望她,还送了二斤鸡蛋过来。
此时已近十一月底,天黑得很早,送走隔壁大嫂,依念随便煮了点儿二米粥,就着鸡蛋对付了一口。吃过饭依念颓然坐回床上,已经二十多天没回来了,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摆设,所不同的不是时间和季节的变化,而是人的心境与以往大不相同,环顾室内,熟悉的一切变得冰冷,之前触物便能想起的美好回忆被残酷的现实覆盖,不知今后的一个个暗夜将如何度过......
临近岁尾厂里各方面都很忙,年终各项报表都要做,本厂的、报到部里的,依念的算盘整天在“噼啪”作响,一张张干净利落的表格从依念手底流出。
年底厂文艺队又开始组织队员排练新节目,为年终汇演做准备,依念出院后虽然身体已经康复,但偶尔会出现头晕的现象,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却也牵扯了一些精力和体力,加之本职工作本就繁忙,遂将厂文艺队的演出工作和播音工作一并都辞了。辞掉播音工作是因为十几年对着麦克风播音,金属的磁性吸附着嗓子,已经有慢性咽炎的症状,嗓子需要充分休息,厂里体谅她的困难,重新选拔上来两个年轻的广播员,送市里电台培训,新年之后正式接替她的播音工作。
一九六五年岁末是依念最后一次播音,在播完厂内新闻和新年祝福之后,依念向全厂职工做了告别,感谢全厂职工在百忙之中收听自己的播音,谢谢大家对自己的帮助和鼓励。
依念不再播音这件事在厂里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以后中午就再也听不到那沉稳又熟悉的播音了,想听“总统”的声音从此成了奢望。
辞掉了这两项兼职工作依念稍稍减缓了一些压力,但是身心的疲惫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尤其是心灵上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平复的,每当夜阑人静,孤枕对月,脑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重重叠影,有自己和阚江川在高原上的剪影,也有在这个宁静的港湾里留下的画面,光影簇拥着一帧一帧“胶片”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地闪过,最后是两个洁白的小天使,一前一后飞扑至眼前,依念下意识伸手想去触碰虚空中的羽翼,两个天使却在自己眼前先后坠落,空留一片刺目的光点,光在迅速收缩,很快便消散无踪。
依念倏地惊醒,额上和鼻翼沁着细密的汗珠,梦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老兵退伍和新兵入伍工作到年底才结束,一九六六年春节过后,阚江川在信中告诉依念,团里第二批“社教”工作队已经组建,三月初开始集中干部编队训练,大概一个月,这批队员包括自己,只是落脚的地点还没有最后确定。
这是依念预料中的事,她只能安心等着阚江川后续的来信。
之后的几封信阚江川是从集训地发出的,三月底,依念终于得到确切消息,知道他将于四月初进驻青海省化隆县的一个藏族聚居的地区。
阚江川在信中写道:
【亲爱的念念:
这次我们团一共下去六十多名干部,分好几个工作组,我所在的工作组分配在化隆县一个公/社的大队里,这里地处大山深处,交通极其不便,听向导说,从我们所在的大队去公社要走八里地,翻过一座山,去县城要翻两座大山一座小山,大概六十多里呢,环境很闭塞,不过听说这里的民风淳朴,工作应该好开展吧......】
最后阚江川嘱咐道:
【我去的地方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都非常差,通信可能是个奢侈的事了,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如果长时间没有收到信千万别急,一旦有机会我会想办法给你寄信的,这一去恐怕得到年底才能回团里,中间我能不能出这个大山都不好说......】
依念反复读着手里的信,她心里清楚,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自己和阚江川恐怕要过上音信隔绝的日子了,如果说之前这么多年两人虽然分隔两地,起码还有密切的书信往来,今后的一段日子真是盼无可盼了,所有的思念与牵挂、欢乐与悲伤都倾述给谁去?
虽然心里有着万般不舍,依念还是抓紧时间给阚江川回了封信,叮嘱的话说了一箩筐,也不知道这封信到了集训地他人还在不在,能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