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罗霄拉开房门,走出来,看到立在灯下的方沁竹。
乳白灯光似一泓瀑布洗过她的肌肤,为她周身镀一圈温润白光。她眼眶微微泛红,在朦胧光圈里清涟涟的。
他蹙起眉头,“不开心?”
满心期待的放飞自我时间化为泡影,她当然开心不起来。
方沁竹闷闷说了声没有,转身返回自己房间。
罗霄望了眼酒柜方向,退回房间。他在每个酒瓶上都做了标记,现在只等兔子跑过来。
主卧,方沁竹翻来覆去,焦躁得如同千百只蚂蚁乱爬。
心里有两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她忍耐,挺过第一次就是戒酒的美好开始;另外一个撺掇说今天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只喝一杯有什么关系。
等她逃出这阵难熬的混乱,终于平静下来,客厅已经悄无声息。
她半坐起身,支起耳朵,只能听到夏虫嗡嗡的鸣叫声。静坐片刻,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到门边。
拉开门前,她想,她会戒酒的,只不过在下一杯。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方沁竹不敢大意,趁着睡意来袭前的最后一点清醒,悄无声息把酒瓶放回原地。
罗霄睁开眼,黑暗中擦亮手机屏幕,一看时间将近凌晨两点。
***
罗霄揉着眼窝踏进霄远大门,那几个一贯把公司当成家的员工正围在一起说笑,回头看到他来了,高升颠颠跑到跟前,“霄哥,有个大好的消息,正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
待看清他的脸,简直吓一跳:“昨晚没睡觉?眼睛比烧烤的木炭还红。”
罗霄坐进办公椅深处,凝思良久,才问道,“你见过酗酒的人吗?”
高升睁大眼睛,“哥,你不会染上酒瘾了吧?”
“我没有。”
高升才松口气,“我表姑家二表哥,喝多了一头扎地上起不来,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过去了。”
罗霄额头一跳,“这属于突发意外。我说的是每天喝一点,慢慢成瘾那种。”
“那更不行了呀哥!”一着急,高升的声音就更高了,“像二表哥那种,发现及时还有的救。每天都喝,这是心理问题。再说,现在喝得少,将来谁能保证不越喝越多呢。”
罗霄眉头皱得更深。高升见状,小心翼翼压低声音,“哥,你说实话,真不是你?”
他摇摇头,“小时候喝得多了,现在就没太大兴趣了。”
这话不假,刚升上初中,高升就跟着罗霄混,缺乏家庭教育和关爱的青少年,表达叛逆的方式就是抽烟喝酒,和全世界对抗。
最混蛋最荒唐最不羁的时代,该不该经历的,他们都体验过了。况且,现在有了努力后就会触手可及的目标,像他高升这么不着调的人,都体验过了脚踏实地的美好,霄哥不可能比他脑子还笨,越活越倒退。
“那到底是谁啊哥?”
罗霄避而不答,转而问起他说的好消息。高升知道他这是刻意避开不提,也就不再追问,巴拉巴拉如是说了一通。
罗霄点头,抬臂看看手表,“那就下午两点,我送完方沁竹再来公司见她。”
高升狗腿地问:“不用我帮忙去送嫂子了?”
“不用。”话未说完,人已走远。
***
罗霄坐在车里,微侧脖颈,从后视镜望着方沁竹亲吻小满脸颊,把小小身体送回肖智梅怀里,带着笑音一边说再见一边坐进车里。
小满伸着肉乎乎的胳膊,挺着上身要追上来。
罗霄撇开视线,手里的烟盒捏得皱巴巴。
他听见女人带着薄薄哭腔的笑音,“小满乖乖在家等妈妈哦,我们的涂色书,等小满涂到第五片叶子,妈妈就又回家了。”
后视镜的小小身影越来越模糊,等车子开出胡同,进入大路,方沁竹才抬手擦了下眼睛。
“置物柜里有纸巾。”罗霄低声提醒。
她闷闷嗯了声,没有去拿,斜斜倚着车门,时不时抬手抹过眼下。
心口没来由得闷堵,罗霄降下车窗,在鼓噪的风声里把车开得飞快,直停在野外一处树荫下。
方沁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停车,被水浸过的眸子茫然望向他。
罗霄粗暴地扯开安全带,身体前倾到副驾驶这边来,打开置物柜,拿出一包抽纸,蹭蹭抽出两张递到方沁竹手里。
做完这串动作,他才坐正,深深吸了口气。
窗外绿野连绵,辽阔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际,最后只剩一条细细的线。
“罗霄,你怎么不走了?”方沁竹止住眼泪,恢复了平静。
他仍然望向窗外,“其实我有点羡慕小满,有个这么爱他的妈妈。”
方沁竹声音黯然,“不能陪伴的爱叫什么爱。”
罗霄自嘲轻笑一声,“每天回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