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

“十七娘，你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你不能有了别的玩伴就忘了我！”蓝袍的娃娃玉一般的面庞上挂着两行泪，抽抽噎噎地拽着一个比他稍矮一些的孩子。

“放心吧，我到皓京，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你不要哭了。”

“等我长大了，就去皓京找你。”

程长妤睁开眼，望着绣了兰花图案的帐顶，很是愣了一会儿。

“娘子醒了？”层层幔帐外传来婢女侍书的声音，“王二十一娘子送了帖子，邀您今日去求春园赏花。”

“嗯，姝姐姐上次同我说过了。”程长妤低低应了一声，“服侍我起来吧。”

婢女鱼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服侍她洗漱更衣。

程长妤望着雕花铜镜中面容模糊的少女，心里无端怅然，自从穿越过来，已经十五年了。前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一辆呼啸而来的轿车，刺心裂肺的痛苦后，便是新生了。

她的运气不错，这是一个太平的年代，当今皇帝算不上贤明，但也中规中矩，和昏君搭不上边。而她则降生在皓京世家程家，成为程氏二房的嫡长女，族中排行十七。他这一世的阿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上头的两个嫡亲哥哥也对她万分宠爱。总而言之，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一切还是不错的。

只是，她如今已经十五，快要及笄了。故而这些日子她的阿娘吴氏和三位婶婶便一直在为她相看人家。今日的赏花宴虽是打着自己的手帕交王二十一娘子的名号，实际上就是给各位娘子自己个机会，多了解些京中的公子哥罢了。

程长妤不喜欢这种活动，也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不抱任何幻想，在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的封建社会，找到一个能真正爱自己，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家室又能与自己匹敌的男人，实在太难了。可是身为程氏女，这样的聚会显然她不能不参加，否则难免有人会觉得程氏与王氏关系不和，连王氏嫡女举办的宴会也不愿意参加。

“娘子不高兴吗？”侍书察觉到主子的情绪，低声问道。

“没什么。”程长妤垂眸，“燕地可有书信送来？”

“未曾。”侍书笑了，“娘子是在等……”

“好了，去给阿娘请安吧。”程长妤站起身，打断了侍书的话，“我如今也要议亲了，莫要再多想了。”

“是。”侍书想想也是，那位虽是宗室，可毕竟远在燕地，想来老爷和夫人也不会愿意掌中明珠嫁到那样偏远的地方。

程长妤去给阿娘请安的时候，阿耶程维也在。

程长妤规规矩矩行完礼，程维便告诉她一个消息，“天子打算从藩王之中挑选子嗣过继，今天早朝已经下旨命各个藩王的子嗣回京朝见。”想了想，他又补充道，“燕王世子也在回京之列。”

“说起来妤儿同燕世子也是有一段缘分的。”吴氏掩唇笑道，“当年那位燕世子一直把妤儿当成亲妹妹，临走时还拽着妤儿袖子，不肯让妤儿走呢。两人若是……”

“阿娘！”程长妤用扇子掩了半面，装作害羞状，“女儿同燕世子只是少时相识罢了，隔了这么多年，纵尚有书信往来，也只是儿时的情谊，哪里算数呢。”

“我程家的女儿，也不必嫁入皇家。”程维点点头“如今最有可能成为嗣子的，除了燕世子，还有赵王。”

“那位十一岁便继承爵位，素有贤名的赵王？”程长妤问道，“那确实很有可能是他了。燕世子虽然亦有贤名，但年纪毕竟还是小了一些，相较而言，赵王更加成熟稳重，优势大了许多。”

吴氏听闻，问道，“那赵王可是有妻室的了，若是他成了嗣子，东宫太子妃不出自四大家，恐怕……”

晋朝自开国以来，东宫太子妃以及中宫皇后大多出自程、王、白、寇四大家，久而久之便成了惯例。可赵王已然娶了冀州一位商贾家的女子为妻。

“除却太子妃，还有侧妃，有良娣……”程维饮了一口茶，“反正只要东宫之中有四大家的女子，便无妨了。”

吴氏看向女儿，“那十七娘会不会被……”

“赵王比十七娘大了快十几岁，陛下不会如此折辱程氏的，你就放心吧。”程维安抚妻子道，“而今你只要仔细替十七娘挑一个好夫婿便好了，其余的也无需你操心。”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程长妤向吴氏报备了一下今日去赴王二十一娘子的赏花宴之事，便令仆从备了车马，往求春园去。

此时正是四月，天气渐渐暖和了。求春园里花也开得正好，然而一群年轻的小娘子聚在一起，却比花儿还娇艳几分。

“程十七娘子来了！”不知是谁第一个看见了程长妤，喊了出来，引得众人纷纷回头望向被一群丫鬟仆妇簇拥而来的程长妤。

她倒也不怯，端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向诸人见礼，“我来晚了，倒是让各位久等了。”

“那十七娘待会儿可要多作几首诗。”王二十一娘王绘姝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