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篇
“妈妈,不要哭,我爱您。”她低声说着。
直到最后,她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但她不想让周围哭泣的人伤心,于是使劲地呼吸,直到脸色都变得青紫。
赛瑞德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但庇护他们的神明已然不会再出现了。他只能将格丽斯妲紧紧抱在怀中,他所有的愿望只凝结成了一个,呼吸一下吧,宝贝,请呼吸一下吧!
于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格丽斯妲停止了呼吸。那个坚持被格丽斯妲称作扎哈菈的娃娃从她的臂弯间滚落下来,脸朝下跌在地上。
格丽斯妲的父亲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看着女儿呆滞的双眼,踉跄着跪在床边痛哭失声,他的眼泪砸入女儿柔软的翠色发间,消失无踪。
“不会,原谅你。”赛瑞德对着男人低声嘶吼,像是一头受伤了的野兽:“不会,不会!”
他冲上前去,撕打着男人。
“我真的爱她。”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哭得涕泗横流:“你不懂,我不敢爱她,但我真的爱她。”
可赛瑞德何尝不是,他也是真的爱她,他的唯一的小妹妹。
他疑惑着,我爱她,但她死了,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格丽斯妲,我要怎么活下去?
后来,男人将女儿从她的母亲手中夺过来,紧紧抱在怀中,他坚持说这是他的女儿,任凭阿法芙如何尖叫着想要抢回孩子都无济于事。
他们部族的传统是土葬,于是他将女儿抢过来后,一个人拿了一把大铁铲,挖了一个大坑,如果格丽斯妲遗传了他的强壮该多好。
“把我埋了吧。”
他对赛瑞德说,声音冷静得可怕。赛瑞德带着仇恨细细观察着,惊讶发现男人原本精悍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皱纹。
但赛瑞德是个胆小鬼。虽然当赛瑞德这么说的时候,吴瑕紧紧地抱住了他,但他还是坚持这样说。他没有答应,或者说,他不敢埋了男人。
也没有人敢,毕竟男人曾经是刀者的头领。
于是男人自己找了一块结实的布,又用木架子搭起来,把填土铲到上面,自己抱着女儿的尸体躺在下面,然后用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长枪将布刺穿。
最后一刻,他回过身紧紧抱住了那个对他而言瘦弱得过分的女儿,和她一起被埋在了土下。
阿法芙没有再哭泣,或者说,她的心已经随着她死去的女儿一起死了,她只是晕厥了过去,艾利帮忙找了大夫,数日后才苏醒。
此后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平日安安静静也不说话,只有到丈夫和女儿的祭日时才会大哭一场,这种放肆的悲哀也只有在这种时刻被允许。
直到吴瑕的到来。
如今,阿法芙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这也许就是人世间的残酷吧,无论死去了多少人,无论那些人是以怎样的方式死去的,剩下的人仍会坚强地活下来。
但吴瑕也随之掉了眼泪,作为不会迎接死亡的神,她却有着一颗人的心,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鳄鱼的眼泪,于是她紧紧抱着赛瑞德,低声问他:“还难受吗,哥哥,如果你难受,我会一直这么抱着你。”
“这样,不会了。”赛瑞德低声说着,他的眼泪砸在吴瑕的头顶,但吴瑕没有抬起头,只是继续紧紧地抱着他。
如果自己也是会死的人类,就不会在这种时刻这么愧疚了吧。
“哥哥,你有什么愿望吗?”她忽然说道:“不是别人,是你自己的愿望。”
“……”
“我的话,只是想过普通平静的生活。”过了许久,赛瑞德慢慢说道:“不要悲伤,只是单纯幸福和平的每一天,即使失去武艺,失去地位……”
午后,伊萨过来看望吴瑕,诧异地看着她一脸低落的表情,过来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啦小姑娘?情绪这么低落?”他大喇喇随便一坐,从床头拿起阿法芙给吴瑕准备的桃子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不就是不让你出门嘛,实在不行我和阿法芙阿姨说说,或者我带你出去玩。”
看着对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吴瑕叹了口气:“你知道格丽斯妲的事情吗?”
伊萨咬桃子的动作一顿,又狠狠啃了一口。
“当然知道。”他先是承认,又继续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可比赛瑞德忙多了,跟小姑娘不熟。还没有跟你熟。”
“今天,我听赛瑞德说起了她的故事……”
“感觉怎么样?悲伤,难过,忧郁,还是有一种淡淡的嫉妒感?”
吴瑕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除了最后一个都有,伊萨哥,你这话真的很没感情啊,你要是跟别人这么说结果被打一顿,我可不会同情你。”
吃完了桃子,扔掉果核,用布擦了手,向后呈大字倒在床上,伊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个人的体重忽然压到腿上,吴瑕狠狠推了他一把,结果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