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二)
构成的时候倒是话很多。
但他总不能和女孩子聊天时说这些。
幸好程司芮活泼开朗,愿意不停地和他搭话,她说起了自己还没来南江的时候。
她在兆北读完小学初中,在那里无忧无路地长大,以为世界只有那么小。爸爸妈妈,阿婆阿公,邻居客人,还有数都数不清的小伙伴。
兆北很热闹,却比南江安静太多。
那里的冬天很冷,她可以躺在电热毯上看一天的电视,不像南江,这里十二月都落不下一片雪花。
沈岂听她慢慢地讲,开口问她是不是想回去那里,她却说没有。
“兆北只喜欢小孩子,我已经不属于兆北了。”她仰起头来笑,慢慢地笑容隐匿起来,她眼睛红红地转头看向沈岂,“沈岂,关于我和林穹,你想听吗?”
沈岂不作声。
于是她自顾自地讲了下去:“林穹和我不一样,他的每个假期都要回南江,只有读书的时候我们才能在一起玩儿,后来上了初中课程渐渐紧了。他也就不太回南江了,我们一起在兆北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高一的时候他先来了南江,他说他在南江一中等我。”
“高二那年,我也来了。”
“高中的时候你们恋爱了,对吗?”沈岂开口道。
这是崔昊那天在寝室里说的,他们说林穹和程司芮高中时的恋爱谈得人尽皆知,只不过后来被大人拆散了。
程司芮突然和他提起这个,是想告诉他什么呢?上地铁前她说不要林穹是气话?现在后悔了所以和他说起他们的曾经,好让他知难而退吗?
程司芮有些沉默,她盯着对面玻璃上的自己看了很久,“我从兆北来到南江,爸爸妈妈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我觉得我不比南江那些有钱的孩子差。”
“可开学的第一天我发现,我和他们真的不一样。我听不懂她们聊的话题,也不知道原来男孩子和女孩子原来是不可以在学校里走在一起的。”
她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了好一会才把手机放在沈岂眼前。
“你看,后面那个黑不溜秋的傻丫头就是我。”
照片里的程司芮站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同学中间比着剪刀手,矜持的笑容显得很僵硬,她穿得很规矩,像是花团中没摘干净的一颗小草。
沈岂有些吃惊,他们明明说高中时的程司芮漂亮得远在隔壁学校的他们都有所耳闻。
她收回来手,笑容变得讪讪,“但同学们都对我很好,他们自信大方,慷慨热情。南江养育了他们,他们生来就是比我这样的人要懂得生活。”
“我的自尊心作祟地去找了林穹,我想或许林穹和我一样呢。可我错了,林穹和他们是一样的,他站在他们中间是毫不突兀,他是属于南江的。”
“兆北对于他,只是一个小旅馆。”
“后来的事,你应该听说过不少了。”姜褚垂着眼,盯着地面发呆。
“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很多朋友,他们可以只用一周就换成下一批。”
“我害怕,害怕林穹把我也换掉。”
“老师劝诫我,爸妈责备我,可我却觉得要和他一起抵抗所有人的恶意。”
程司芮并不愿意去回忆那乱七八糟的三年,但她得把心剥开来给沈岂看,沈岂从前什么也不知道,闷着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找她闹脾气。
她花了十年才回到这里,不是来再折磨自己和沈岂一次的。
“我和林穹已经到这儿了。喜欢你不是假的,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得很坏。”
地铁在隧道里穿梭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车厢停下来时摇摇晃晃的,他们一个没注意脑袋碰到一起,她捂着脑袋笑。
屏幕上的站点只剩下三站,靠近市区的地铁里的人开始多起来,程司芮说话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沈岂凑近她,只听见她说:“沈岂,我妈说明年想让我跟着你去英国留学。”
“可英国比南江还要大,我害怕。”
“我陪你。”回答简单得像蜻蜓点水。
他站起来给刚进来的老人让座,站在程司芮跟前用鞋尖去偷偷碰她的鞋子,支吾着加了一句,“我不是英国人,也比林穹难骗。”
程司芮忍着笑意,坏心眼地在他的运动鞋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子。
“不骗你,真的。”地铁到站了。
*
“张宗凛!下车了!”姜褚费力地挤下地铁,一只手还挤在人群间拽着张宗凛的衣角。
“嘶——”大事不妙。
张宗凛看了一眼自己崩开三颗扣子的衬衣,蜷起手指,用骨节在她的额间顶了顶。
“听爽了?还要跟去他们家里听?”
她挠挠鼻子没敢看他,装作没事地笑笑。
“他们去了私人空间,我们没法干预,回山庄吧,用镜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