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刀
了出去。
“我们先出去吧,暂时别关灯。”柯白晞看了一眼最后一排座位的方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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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前,窦珂拿出来一串钥匙,打开了礼堂尽头、藏匿在观众席后的一扇小门。“这里面应该都是堆砌的杂物,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待一会。”
宁夏点头后,窦珂轻轻关上了门,将舞台那边柯白晞的声音隔绝在外。
杂物间的四周都堆满了东西,只有中间一片区域可以落脚。窦珂一点都不嫌脏,直接倚在了一堆货物上。“你叫宁夏是吗?啊对,宁这个字作为姓氏的时候读第四声……我叫窦珂,和晞晞还有天子他们几年前就认识,我也不是什么老师,就是一个只为了拿工资混日子的校工。”
她也不在乎宁夏有没有接她的话,尽管这个女孩子确实一声没吭,安静得像个不会说话的瓷娃娃。但只要窦珂对上她的眼睛,就能发现她至始至终都听得非常认真。
“我是七中的图书管理员,你平时会去借书吗?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呀。我就在离你们很近的位置。”窦珂热络地笑着,然后她看见宁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这个社会对流露出负面情绪的人往往不够宽容,”窦珂说,“就好像人们看见一个在大街上哭嚎、不顾形象的成年人,简直觉得他该被抓进动物园——这个比方夸张了一点,但当大部分人都有了纾解负面情绪的能力,剩下小部分人没有或是临近极限的时候,不应该受到任何谴责与鄙视。”
宁夏还是没有说话。但窦珂每说完一段话,哪怕宁夏很可能压根就不会回复她了,她还是会停下一小段时间,留给对方足够的说话的机会。
“我可以说说我的分析和看法吗?你要是因为我的话更不好受了,我们就出去,到时候请你喝杯奶茶。”宁夏连点头的幅度都很小,不想在这个空间中成为突兀的存在,下意识地缩减存在感。
“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在某些方面会比别人获得更多,对情感敏锐的感知是好处也是坏处。但是。”窦珂轻轻把手放在宁夏的肩膀上,乔岭七中校服的布料凉凉的,“我们应该拥有被讨厌的勇气。”
宁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眨着眼,透过指缝虚虚晃晃地看着地面脏兮兮的瓷砖,被湿润的眼角模糊了。
“你觉得,大家都和那个小女孩有矛盾,只有你无法控制地将情绪表露了出来,所以你另外一件害怕的事发生了——那就是被很多人注意到。”窦珂突然停下了,她在试探面前的女孩子是希望她理解自己,还是害怕她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剖析出来。现在她觉得是前者。
这句话说完,宁夏抬起头,把自己泛红的眼眶暴露在灯光下,第一次直视着她。
心里乱蓬蓬暖融融的,她还是在害怕,但却没有那么不安了。
“但是啊,你还是出现在了这里,不是吗?不仅是社恐患者,很多人都是这样,畏惧人际交往却又想融入人群,不喜欢吵嚷又害怕孤独,我想同学之间的话,晞晞邀请你的时候应该不难做到婉拒,她又是那么随和的人。”窦珂继续说,“这就非常非常棒了啊。你既然踏出了第一步,就没人有资格说你没努力过。当然这不是胆子小,也不是内向,社恐是一种症状,更不应该同抑郁症一样,被曲解为‘我们都能好好交流,都像个正常人一样,为什么你就不行’。都应该得到尊重和理解。”
“你应该是属于在熟人面前话比较多的吧?”窦珂笑着说,“那期待我们可以尽情畅聊的那一天。宁夏——连名字都这么可爱。我特别喜欢你,真的。”
她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窦珂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应该和晞晞有点相似,不过她比我好就是了——喜欢写点堆砌辞藻的小散文,以为自己的文笔了不得了。后来有点想去给杂志写东西,被我妈否决了,她希望我能有一个有固定收入的稳定工作,而不是承受着赶稿带来的疲累和压力。至于别的……我上大学时对心理学比较感兴趣,但后来没考上心理咨询师。”
她关上杂物间的灯和门,看着宁夏笑笑:“唔……你一定想说我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心理咨询师吧。”
接着窦珂顿然觉得被锁上的不止是门,还有凝固了的时间——说起来,这一晚她好像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孩子的声音。
“不,”宁夏说,昏暗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快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我想说,你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