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近在咫尺,父女俩如隔千里之远,千里之外的父女见面尚且会热泪盈眶,而他女儿却如此淡然。
姜鹏神色黯然,少顷,低声道:“楚戈前些日子派人来递帖子,月底要与他母亲过来看望你。”
“什么?”姜敏儿惊愕,以为听错了,姜鹏又重复一遍。
一见面不是穿帮了吗?姜敏儿急道:“你干嘛不回绝他?”
“他是你未婚夫,我拿什么理由拒绝?”姜鹏见女儿面有急色,不像是不想见,倒是像害怕见的样子:“不如你回来顺便见一见,成婚前总得要见上一面。”
“我再想想,”姜敏儿转身走向马车。
姜鹏在后面喊:“早点告诉爹,爹给你做准备。”
幼年时,母亲姚氏并不像府宅的千金小姐那样养育她,她自小不学女红、抚琴,而是天天跟着娘亲在窑场玩泥浆。
有次她不小心磕伤脑袋,加上姚氏也不想面对不忠的丈夫和刚入门的妾室,母女俩趁机搬出姜家。而姚氏更专注砖场,姜敏儿干脆装疯卖傻,来获得更多的自由。
母亲临走前,叮嘱过她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别管他人怎么想,长大了如果不想成亲,也不要屈从于世俗。
与平江城出阁的富贵小姐相比,她已经晚了三四年,只因未遇到合适之人,加之外界传言她乃痴傻之人,婚事一拖再拖,她不急,亲爹可急死了。
原意打算拒绝这桩婚事,结识楚戈后,相处下来,她有些犹豫了。
翌日。
姜敏儿上楚家找楚戈,家丁一见她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嫌弃驱赶她。
“你家三少爷的窑场出事了,你速去通报。”几年乞丐经验,姜敏儿见惯形形色色的人,应对这些赶走她的人早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臭小叫花子,你胡说什么呢?”家丁鄙视的眼神睥睨她:“三少爷大清早就出门去窑场了。”
受了伤还去窑场,不要命了?姜敏儿没敢耽搁,急冲冲跑了。
窑场修建进入尾期,工人大部分时间被楚戈安排学习安全知识,他拿到画本后,找人去复画,每人一本,趁着养伤,过来检查成效。
“三少爷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要放一锭银子在火场,拿了银子竟不给我合格。”工人不服气,明明自己按照画本的做了,却没通过考核。
另一工人一副你是傻子的表情说落他:“命都没了,你拿银子有何用,肯定是要先逃命的。”
姜敏儿刚到窑场,听到工人在抱怨,一问得知楚戈在窑炉。
楚戈随机抽画本上的内容让工人现场演习,测试他们的临场反应与应对。
姜敏儿没去打扰,站在炉口观察。
楚戈是她见过商贾公子中最没架子的公子哥,看着好像很凶,实际待人接物极其真诚,对他们这些穷苦人,从未透露过一丁点儿不屑。
“谢谢三少爷,”一名工人领完通过考核的赏银,突然问道:“不过要是窑炉被封,该怎么逃?”
楚戈微怔,窑炉只有在冷却砖块时才会锁上铁栏,且每次窑烧砖坯亦有专门的烧炉工看守,非相关人员不给靠近。
后面的工人抢先答:“那肯定逃不了,都封死了怎么逃,只能烧死了。”
“也未必会烧死。”声音清脆,楚戈回头。
姜敏儿一脸轻松,耸耸肩摊开双手,“很简单,挖条通道逃就行了,但是得提前挖。”
楚戈将钱袋给老赵,让他继续考核,走到姜敏儿面前,“敏姑娘怎么来了?”
“你一个伤者不好好在家养伤,不也跑来了?”姜敏儿脸色微沉,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你忘记大夫说什么了?”
楚戈浅浅笑道:“大夫只说不要牵扯伤口出血,我有在注意,姑娘放心。”
认识那么久,楚戈一向板着脸,表情柔和少之又少,常常给人一种疏离感。
这是姜敏儿第一次见楚戈笑,笑意浅淡,如屹立在岩石上的花,绽放小小的花瓣,不争不抢,摇跃于风中,足以为之动容。
“怎么了?”楚戈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姜敏儿回过神,嘴角微扬,摇摇头,“对了,我来是告诉你,查到了,是姜家找人砍小的松树。”
未来岳丈?楚戈着实吃了一惊。
“三少爷,外面有人找,说是从姜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