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境
领命而去的丫头前脚刚走,裴觞宴就因为忍不住溢出了颤音。
尤氏急得在雪地里打转。
“主家,你情何以至此!”
裴觞宴的意识已经开始昏沉,可是他却不禁释然想到,母亲在府里,几乎所有的刁难都是因为他,若是他死了,或她能过得好一些吧。
裴觞宴眉头一皱,下一秒一口血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染红了一大片雪地。
“裴觞宴!”泣血的呼唤声清楚地传遍每个人的耳边。
不少人知张崇相劝不住,干脆抬脚离开。
也有些人禁不住:“家主,差不多就行了。”
那小奴役下意识想要扑上去,可是他身后的奴使死死拦着他叫他跪在雪地里,他丝毫动弹不得。
风雪渐渐变大,无数霜雪飘进祠堂来覆盖在他的身上,突然,裴觞宴腰间的系带断开了,那块玉石落在雪地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音。
可是裴觞宴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来,露出毫无血色的匀称骨肉。
“裴觞宴!”
就在小奴使嗓子都要喊哑的时候,一阵身影极快地从雪地中掠过,她一把推开了形容癫狂的张崇,鸦青色的身影像一片极大的雪花一般轻飘飘落在了裴觞宴身上。
“祈儿。”带着疑问与不可置信的裴母颤抖着手想要摸一摸他被打的见骨的地方,可是却又无从下手。
她匍匐在雪地中,慢慢挪动着双腿到裴觞宴身边,拿起一只手去试探他的呼吸。
不知究竟如何,她本就面无血色的脸上骤然落下两行清泪。
这下张家众人才看清裴母的相貌。
难怪张崇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都要在这么大的年纪纳她为妾。
裴母容色之清丽淡雅就像是在雪地里绽放的一朵白花,她虽已有四十多岁可仍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般,一头乌黑秀长的头发像是瀑布散落在被血染脏的雪地之间。
而她哭的时候更是天地为之撼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难怪裴觞宴有这样的好颜色,原来是肖似其母。
就在大家惊艳之时,小奴使挣脱了身后两个人的牵制,他站立不住,几乎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来到裴觞宴身边。
可是到他身边,他也只是呆呆看着,看着裴觞宴看着裴母。
裴母悲痛欲绝,那张从来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仇恨与杀意,她指着张崇,在对方震惊的眼目中一字一顿地说到:“张崇,若有今日之前却不料他受过多少苦痛,我之所以受制于你非是我柔弱,本是念及稚子可怜,深藏他于世家之间。却不想日日原是他带我受过。”
这本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她如何能够不心疼。
她颤抖地从他已经没有呼吸的眉眼中摸过,为他清扫去那些冰霜。
她站立起身,确是从未拥有的坚决。她冷眼看着竟然被她镇住不敢置一词的张崇,冷笑:“今日你杀了我儿子,明日,你的儿子也会杀了你的。”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诅咒,张崇骤然色变。
裴母瘦弱的身躯却踏实地托起那摊血肉,她颤抖地抱着,一步一步在众人的注视中越走越远。
风很快扬起大雪淡化他们的背影,就连祠堂门口飘进的雪花也将那血迹掩埋。
所有的一切都凭空消失了,就像是他们从未来过一般。
他们在一处山洞里停脚,山雪肆虐却不能沾染丝毫。
裴母把怀里的孩子放在石头上平躺,却又忍不住把他的手拿起来扣在手心之间,她滚烫的泪水落在他丝毫没有血色的脸颊上。
她一点一点把粘在他身上的衣服清理掉,就像是在擦去他身上的污垢。直到他赤.裸,露出满身的伤痕,新的旧的掺和在一起,遍体皆是触目惊心。
她颤抖着捧住他的脸,轻轻在问,却不知是在问谁:“为什么,从来不与我说。”
可是她明明知道答案的。
“我本是想这叫你藏拙,用张演之的光芒避你锋芒,可我从来不曾想那剑芒会刺进你的身体里……是为娘,错了。”
她含着泪,一遍遍摸着他的眉眼。
“还有一个法子,或能够救你。”裴母带着泪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她慢慢刨开了裴觞宴的胸口……
裴母抬头,看着紧紧攥着自己手的小奴役,他的眼里又震惊有挣扎还有怎么都难以磨灭的心疼和恍然大悟。
他想要阻止自己,裴母皱眉想要挣脱他。
却听见小奴役一字一顿说道:“原来是这样,你怎么忍心他为你走火入魔,你又怎么会知道,愧疚与不安回萦绕他一辈子,让他在每个深夜痛不欲生。”
裴母重新抬头,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神情,却先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红线。
裴母瞳孔一缩。
她重新审视眼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