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山黛,唇红齿白,看得出是个美人。
暗红的血液遍布厢房,带血的衣物被胡乱扔在地上,然而姚乐盈无暇清理这片混乱,因为向祖母请安的时辰已到。
纤细的身影走出破旧的厢房,绕过清雅的亭台楼阁,穿过遍布修竹茂林的后院,小心翼翼走到家人聚集的姚老夫人院中。
姚老夫人的住处称驻春园,如今正值盛夏,院内只剩郁郁葱葱的翠绿。
嫡母陈氏和姚老夫人坐在主座上相谈甚欢,四位妾室分列两旁,十个子女恭敬地站在身后。
陈氏看着不到四十,皮肤保养得当,仍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采,然而却是长眉吊眼,鼻边两道沟壑似的法令纹,看着十分不好相与。
姚老夫人身穿灰色对襟长衫,头戴深灰色抹额,老态龙钟。
姚乐盈没有出声,轻提裙角从侧门进入,沿着室内的边缘走入兄弟姐妹中静静站立。
府内姬妾子女众多,没人注意到身量尚小的姚乐盈。
她低头垂目,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请安结束。
谁知内堂突然响起一声惊叫:“鬼啊!她是鬼!母亲救我!”
姚乐盈惊吓抬头,只见一个肥胖的身躯冲主座的方向跑去,将陈氏撞了一个趔趄。
仔细一看,此人便是昨夜用匕首扎死自己二姐的姚聪。
姚乐盈心下不安,这“鬼”,莫非指的是自己?
陈氏调整了坐姿,心疼地抱着自己的胖儿子,轻抚他的后背安慰着:“娘在,娘在,兄弟姊妹们、老祖宗都在,乖儿不怕。”
姚聪将脸埋在陈氏怀里,偷偷转过来看了一眼姚乐盈,又快速转了回去,打着哆嗦道:“二丫头,二丫头是鬼!”
姚乐盈心头一紧。
陈氏一时面上挂不住,生怕被姚老夫人责备教子无方,只得赔着笑对姚老夫人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又将姚聪扶正坐在椅子上。
姚老夫人被此事一闹,也顿时没了兴致,只道身子疲乏让陈氏打发众人先行离去。
待姚老夫人一进卧房,陈氏就收起谄媚的面容,拉长着脸对姬妾庶子们傲慢命令道:“其余人都退下,二丫头跟我去兰园。”
姚乐盈脑子一懵,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当她跟着陈氏进入兰园的客房,陈氏就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姚乐盈,语气中带着冰冷:“还不跪下。”
姚乐盈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岂是说跪就跪?她没有妥协,而是挺直腰板,冷静问道:“母亲为何要我跪下?”
陈氏见平时任人打骂的二丫头居然不听自己的命令,顿时发怒,将桌子重重一拍,眉毛一竖,威吓道:“你吓到聪哥儿,还敢不跪!”
陈氏长相凶,嗓门大,当初把自卑的二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但姚乐盈见过世面,她不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有理有据回敬道:“我一个大活人,四弟污蔑我是鬼,您不教育他,反倒是要我跪下,母亲这由头也不好好寻吗?”
陈氏在后宅作威作福多年,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庶女顶撞,她气得面目狰狞,抬起手指着姚乐盈:“你、你竟敢不敬长辈!来人,给我拉下去杖责……”
姚乐盈提起裙裾远离了陈氏几步,又时刻注意着身后的情况,眼中透着寒光,与陈氏针尖对麦芒:“今天母亲若是要不讲理,那我便去大街上将你我之事宣传一下,让街坊邻居评评理,只是父亲行走商场,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不知会不会伤了父亲的颜面。”
陈氏周身冒着寒气,冷笑着:“你以为你走得出兰园?”
姚乐盈也回应一记眼刀:“除非我死,这事我总有办法让市井百姓知晓。”
陈氏听到此处,明白今日姚乐盈是打定主意死磕到底,但转眼间,她便心生一计,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敢拿老爷压我?二丫头,老爷要是把你当回事儿,我能将你打发到厢房住吗?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老爷到底站在哪边。”
姚乐盈也笑着说:“我相信世间万事逃脱不了一个理字,父亲岂能不讲道理?母亲莫要太自信。”
陈氏听到这里,神色恢复了平静,优雅地坐上金丝楠木雕花座椅,刻薄地嘲讽道:“二丫头,你太天真了,要怪就怪你那不争气的姨娘,生了个不带把儿的就命丧黄泉。”
姚乐盈不想再与这泼妇争论,只向陈氏微微欠身:“女儿告退!”
也不理陈氏是否允许,直接转身离开。
姚乐盈并未直接回到自己的厢房,而是踏着蜿蜒的小路,来到了姚原之的书房前。
她抬手轻叩屋门,只听书房中回了一声:“进来。”
姚乐盈提着裙摆来到姚原之桌前,见姚原之头也不抬,便微微欠身:“乐盈拜见父亲。”
姚原之正拿着最近到手的房产地契在研究,抬头见到姚乐盈,一时竟记不起这人是谁。
姚乐盈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