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一阵绞痛,她又吐出一口鲜血,终是支撑不住,向前倒去,一阵天旋地转,云卿姿想,她还是要离开了吧。
阖目的最后一瞬她看到的是被风吹开的窗,和外面肆意飞舞的雪片。
花暮锦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抱着云卿姿,声音颤抖,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哆嗦着摸出骨哨,下一瞬,暗卫出现在窗边。
暗卫惊讶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主子胸前的衣襟上满是鲜血,双眼通红,脸色惨白,花暮锦虽然没说话,但他看着眼前的一幕,立马便懂了唤他的意思,只道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下。
郎中来时,花暮锦正蹲在床榻边,小心翼翼地替云卿姿擦拭双手。
侍歌见状脚下一虚,心中像是塞满了冰块,冷的刺骨。
郎中把完脉,提着药箱到了外间,花暮锦忙跟上,他衣襟上的血有些骇人,以免吓着郎中,他拉上裘衣挡住。
郎中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娘子这是气机郁滞、情志不畅的脉象,当是情绪气郁而积,这才晕倒。当以疏肝理气后再调理心神。”
花暮锦忙问:“那她吐血是为何?何时会醒?”
郎中道:“吐血是为瘀滞有阻,吐出来便好,只要加以调养,温经通络便可。至于何时醒,便要看娘子的造化了。”
说罢,郎中叹了口气。这娘子脉象有异,断不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是心理,观她脉象,她好似并没有多大的求生意志。
花暮锦怔了一瞬,“什么叫看造化?”
郎中看他的神色,也不忍心骗他,便将所诊的与他说了,面前的人一瞬便心若死灰,郎中又忍不住道:“一般来说,至多一日便会醒了,郎君若是担忧,可以请名医圣手蒋胜春来替娘子每日针灸,说不准大娘子没几日便醒了。”
医者仁心,虽说他与将胜春关系不对头,但人命当头,他还是愿意施以援手。
花暮锦颔首,着人送走了郎中,又派非觉去打听蒋胜春老先生。
郎中留了药房,可阿景此刻却喂不进药,宅子上下无一人不着急上火,花暮锦连着熬了一整夜,只回去换过一身衣裳,便寸步不离地守在云卿姿塌前。
床上的女子毫无生气,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润,呼吸极轻,仿若下一瞬便要消散了。
午后,非觉终是领着蒋胜春郎中前来。
蒋郎中又摸了把脉,说出的结果与昨夜另一个郎中的相似,他闻榻上的人如今喂不进去药,便给她扎了几针。
半个时辰后,终是能给云卿姿喂进去半碗药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蒋郎中还是说,病人的求生意志不强,何时醒还是得看她。
蒋郎中住在徐州城下鲁县中,路途有些遥远,是以每日针灸时辰定在了午后,皆由非觉护送。
到了夜间,花暮锦不再方便守在在,便由侍歌、岁桃伺候云卿姿。
他一整日没有合眼,心里惦记的全是云卿姿。
花暮锦回了房中,徐州城内正在放烟火,街上热闹非凡。
他轻轻喟叹一声,要新年了。
白日里侍歌见云卿姿能喝下半碗药了,便没那么担忧了,但心里始终是绷着一根弦。
岁桃年纪小,早在昨夜便哭了几回,今夜见云卿姿躺在床上的模样又是忍不住落泪,侍歌端着温水过来时,她正抽抽搭搭地拉着云卿姿的手说话。
侍歌掩下酸楚,拍了拍岁桃的脊背,“去睡吧,太晚了些。”
岁桃泪眼婆娑地摇头,“我想多与娘子说说话,娘子前几日还在说,等开了春便带我们去放纸鸢……我想让娘子快些好起来……”
侍歌摸摸她的头,默许她继续待在这。
蒋郎中每日风雪无阻,来到宅中给云卿姿针灸,云卿姿虽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但面色终是好了许多,面庞上逐渐有了血色。
花暮锦每日外出,带着荥饯查莳花馆与薛小娘,薛素已经全无用处,只等着过了年关将她与张升放出徐州,以免再遭他人毒手。
花暮锦途径徐州金顶观音殿时,不由自主进去求了一签,又添了许多香油钱,跪在观音像前祷告了半日。
他不信神佛,但此刻仍希望上苍能够怜惜阿景,让她在人世间多驻足几朝。
“观音在上,信徒愿舍二十年阳寿,祈愿阿景长命百岁,百岁无虞。”
殿中香火袅袅,殿外白雪纷飞,万籁俱寂,有风吹来,殿外的祈福树上发出叮铃的声响,好似天地间发出的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