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诡事生
空无一人,陈设简陋。门边搭着一把半人高的扫帚,尚在滴水的麻绳和水桶松松垮垮垂在水井旁一棵低矮的歪脖子树上,一张约莫能坐下五六个人的饭桌和几个东倒西歪的小板凳横在院子中央,木桌漆面斑斑驳驳剥落,其上隐有水痕,像是有人用湿布擦拭过。
她引风吹开主屋房门,大白天并未点灯,纸糊的窗子透光性不好,屋中一片昏暗,辨不明其中景象。
她握剑在手,心神紧绷,缓缓跨过门槛进去。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亦是一片正常,虽不见人影,却处处都是常年有人生活在此的痕迹。扫灰的鸡毛掸子被谁随手搁在床榻上,帐子拉起一半,被褥松散地随手叠好放在床头。
甚至厨房炉灶之中,还煮着一大锅米粥,怪不得头顶烟囱冒着袅袅白烟。
灶旁还随意放着一摞碗,共有五个,搅拌米粥的大木勺架在上面,还正滴下热腾腾的黏稠米汤,像是谁刚刚来看过粥煮得如何。
沈怀臻忽然觉得后颈一凉,仿佛有一道冰冷视线暗中投来。她骤然回身望去,却仍然只见一片空荡,整户人家之内似乎只有她一个活物。
就好像片刻前还生活在这间房屋中的一家人,有的擦桌,有的扫地,有的打水,有的煮饭,却一瞬之间全部消失无踪,连半分气息也没有留下。
此地究竟发生过何事?
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自己离开此处,在村外等待片刻再进屋来……会不会见到的就是炊烟已息、杯盘凌乱、饭吃到一半的景象?
还未等行动,她便听到灵府之中贺榕传音而来:“仙子,你那边如何了?”
对方一贯镇定的语气此时听上去隐隐有些焦急,她略感意外,同时也不免担忧起来,难道自己离开这短短一会儿,竟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迅速回复道:“这里面情况很怪,先不要轻举妄动。怎么,出什么事了?”
贺榕听到她声音后松一口气:“我这边没事的。里面怎样,我听到你同他们交谈了,可有问出些什么?”
沈怀臻只觉心脏重重一跳。
“你听到我同谁交谈了?”
那边被她这一问弄得困惑片刻,马上意识到不对,声音警惕起来:“我和邹姑娘、阿亭在门外等着,听到你进去后和里面的村民说话了啊,他们大概有四五个人的样子,唧唧喳喳的,可惜听不清内容。”
沈怀臻握紧剑柄,缓缓迈出门去,秋风吹过那棵半枯萎的歪脖树,细碎黄叶被风卷着飘落在空无一人的院中。
“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清清楚楚地告诉对方,“我也从来不曾开口说过半个字。”
贺榕闻言轻轻抽气,不过语调依旧平稳,没有太大起伏:“这么一来,倒真是吓人。此处必定危机重重,我们还是不要分散战力比较好。”
沈怀臻同意他所言,时时刻刻警戒着周边动向,现在连风拂树梢的沙沙声都令她有些草木皆兵,此时有同伴在旁。想必会安心不少。她说:“在原地等我,我这就出去。”
抬脚刚走两步,忽然角落中有什么东西一晃吸引她视线。
或许是诱饵。她心中清楚,所以并不靠近,只远远分一缕灵识查探。
乍一看并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一只破破烂烂的老旧纸鸢挂在院墙头,又被风吹了下来。
可那纸鸢的造型颇为独特,不是寻常人家扎给小孩放的燕子、蝴蝶、祥云、飞龙之类模样,而是……
鬃毛浓密,双目圆睁,四爪腾云,三条长尾拖在身后,还特意绘出了那厚厚一层覆在胸前要害之处的深红色鳞甲。她想,这不正是那头杀人作乱的金猊兽吗?
如何会有父母把它做成纸鸢给孩子玩?
她左思右想也没个头绪,也不愿轻易动这处处透着诡异的院落中任何东西,先记下那纸鸢模样,准备再作商议。
可是谁知,当她再次跃过那灰砖砌成的墙头之时,外头景象依旧,唯独不见了同伴的影踪。
沈怀臻心下一沉,连忙运起灵力试图传音联络贺榕。
“出什么事了?”
那边回复快得惊人,只听对方半疑惑半警觉道:“没出事,放心。仙子,你怎么还没出来?”
沈怀臻默然片刻,提剑四顾望去,还是那条村中小道,还是那家院门之外,黄昏时分夕阳依旧在天边缓缓沉落,一切都与她进院前别无二致,只是少了人。
“我已经出来了。”
她低声说。
日落光辉照耀之下,空气中细细尘土飞扬。她独身一人站在路中央,身边环境安静得超乎常理。她意识到,此地的古怪之处,恐怕比他们先前预料到的还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