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
碧桃将野鸡裹在叶子里,又糊上黄泥,然后扔进了天柱挖的坑里。
坑顶柴火自顾自燃着,三个小孩爬到碧桃树上,你追我撵,惹得绯红花瓣洋洋洒洒飘得满眼绯红。
结界外,柳安安仰头看漫天飞花。花落在海面,化作一点星子没入海中。再回神,院子里的花婶依旧是那个神清骨秀的年轻妇人,三个爬到树上的孩子却变成了少年人的模样。
碧桃坐在最高处,清风浮动云鬓若蝉翼轻颤,眉如翠羽,香腮若雪。她垂眸望着坐在下一截树枝上的少年。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只鎏金小梳子,递给她。少年剑眉星目,俊朗无俦,笑起来比之烈阳不逊分毫。
最矮一截树枝上,躺着正在啃鸡腿的少年,眼神嫌弃地瞥一眼树梢上的两人,哼道:“整日如此,不烦么。”
碧桃摘花砸他:“要你管!吃的你的鸡腿!今日的事,我可以不告诉阿娘,若你在同那群无赖往来,我定要打断你的腿!”
“听听!听听!一个姑娘整日对胞弟喊打喊杀,天柱你是瞎了么。”粗壮的树干上,小龙翻身侧躺懒得再瞧树上的两人。
“你姐说得对。那群无赖杀人越货、无恶不作,镇上前几日丢了两个孩子,据货郎说是他们带走了。少与他们往来是对的。”手中树叶如飞镖般扎入小龙的头发里,天柱拍拍手,仰头朝碧桃笑笑,“明日我进山。”
“这次去多久?”碧桃望着她,翠眉拢着春烟,清愁浮于澄澈的黑眸中。打从天柱的爷爷去了后,每年忌日天柱都要去山中守坟。有时几日,有时十天半月,多的时候也待过数月。
“说不准,回来定给你带一头熊。”天柱偏头眺望着远处。他眼神几经闪烁,“你等我,回来……”
“好。”
“嗡——”
立于星文剑孤岛一侧的星文剑遽然发出嗡名声。
柳安安警觉地环视四周,除去茫茫汪洋,只有一座孤岛。
孤岛内,少年离开,少女扶栏远眺,眉眼间春烟愈浓。天地间起了薄雾,雾气愈发浓郁,天上云卷云舒最终化作一片片淡墨的乌云,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碧桃不再飞花,花尽叶落,少女坐在秋千上枯等至深秋。
一滴雨从天而降,柳安安与秋千上的少女同时看向头顶墨蓝的天空。
雨滴从眼前落下,径直坠入海面。
“嗡——”仿佛一道诏令,星文剑爆发出海潮一般的剑气。剑气如喷发的火山,涤荡向四方。
“啪——”雨滴打在海面上。
“轰——”海底翻涌出无数星子,星子飞出化作花瓣,花瓣于半空化作星火。
眨眼间,碧蓝汪洋化作火海。孤岛被挟裹其中,碧桃树瞬间化作一捧飞灰,人影在火中窜跑。少年御剑归来,冲进火海。
熊熊火焰吞没了一切。
柳安安像被滚烫的针尖刺到眼珠一般,倏然闭眼,热泪滚过脸颊,她只觉整个人都被炙烤的要焦了。
“啊——”撕心裂肺的嘶吼,不知是从她口出发出的,还是结界里发出的。
身体如坠深渊,不停地下落。
“啊!”
一抹凉意没入眉心,柳安安猛然睁眼,身体清晰的痛模糊了视线,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抱着她,清凉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眉心。半晌后,她终于看清了抱住她的人,是昆仑澜海。
她茫然看着神情威严的脸,眼前却闪过碧桃与少年的模样。她挣扎着从箍筋她的怀里挣扎出来。
“没事了。”她道。
昆仑澜海狐疑地盯着她。
她环顾一圈,身周尽是碧蓝汪洋。碧海之上,依旧是那方孤岛。碧桃盛放,飞花纷扬。与先前不同的是,那里没有人,也有没有活物。更像画。
一只手楷掉了她眼睑下的泪珠,又擦掉了她脸颊上的泪痕。
昆仑澜海拧眉问道:“看见什么了?”
柳安安飞快瞥旁边人一眼,摇摇头,神色困惑地依旧打量着四周:“你看见什么了?”
昆仑澜海摩挲着指尖的泪,扬手一指那方孤岛:“只有它。难道还有别的?”
柳安安定定心神,才望向他:“昆仑府的别院?”她知道不是昆仑澜海在昆仑府的别院,但她想知道,昆仑澜海还记不记得从前,能记得多少。
“不是。府中院落还是上一任域主留下的。”他道,“我不记得在何处见过这处院落,但甫一见它觉得十分熟悉,它就该在这里,就该是这个样子,只是,只是少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