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月正午，大暑如沸。

平原侯府西北角小佛堂院里站着两个身着淡青襦裙的丫鬟，一人正用长竿小网捕树上聒噪的知了猴。

佛祖面前不杀生，婉碧利索地将一篓知了猴从院墙外丢出去，这群小东西便扇着翅膀飞远了。

“咯吱——”佛堂木门被拉开，一道绰约的身影轻步走出来。

两位丫鬟立马迎上去。

“小姐出来了。”

“小姐。”

施梨月一袭月白流银长裙，身着柳黄回纹褙子，墨发如瀑只用玉簪挽起，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走近了，才看见她鹅蛋脸粉白莹润，朱唇不点自红，端得是靡颜腻理，气质脱俗。

婉碧上前扶她，施梨月左手轻提裙摆，右手捻动串珠的动作一刻不停。

“回去吧。”她嗓音清冽，如山涧鸣泉。

好在清芳院离小佛堂近，三人为了躲凉在走廊上多饶几步，也不到盏茶功夫。

婉玉走在前面推开房门，施梨月还未走过屏风便顿足不前，“婉玉，我房里有人进来过，查。”

一股不属于清芳园的味道萦绕在她鼻尖，这是……杜鹃花的香气。

婉碧带小丫鬟端了供她净手的水和帕子，听到这话与婉玉对视一眼。两人直接去给院门落了锁，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到前院。

“阿弥陀佛，今日谁犯了忌讳，自己站出来，还能从轻发落，若被我查出来，便不好了结了。”

底下丫鬟没一个敢吱声，只两个老妈子大着胆悄悄抬头望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施梨月低叹一声，“不识好歹的东西，婉碧，揪出来吧。”

婉碧在人群中转动着，听到这话一把提起一身着蓝色棉麻布襦裙的小丫鬟丢在空地上。

施梨月端起茶盏，“我记得你好像唤做环云，说说吧，怎么回事。”

环云哪里敢认，连忙磕头，“小姐，奴婢冤枉啊！小姐走后，奴婢一直在院中做针线，不知小姐为何事要发作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说罢便用含着泪的眼睛扭头去看身侧的张妈妈，这张妈妈是大夫人赐给清芳院的管事妈妈，也是环月干娘。

张妈妈见她看自己，眼皮大跳，头埋得更低了，只眼观鼻鼻观心，喘气声都不敢大了唯恐牵连自己。

与环月一起进来的几个小丫鬟面有不甘却也不能毅然开口，只默默哭起来，怕自己哪天也被施梨月随意处置了。

“婉碧，说说看，让她当个明白鬼。”施梨月拨动念珠，神色淡然。

“如今府上只有去大房的小路上用红泥栽了杜鹃，昨儿个大少爷在路上摔了一跤，便要换了石板，结果府上的料子用完了，新料子巳时过了才送来。你这裙子上的红泥，可比你实诚多了！”婉碧揪起环月就给了一巴掌：

“小姐出去后你确实在做针线，毕竟巳时后那条小路上就有人干活了，你想去也去不成。老实交代，从大房回来后进小姐房里干什么去了！”

张妈妈脸色一白，小姐房里除了婉碧与婉玉，其他人没有传唤不得擅入，还与大房有了牵扯。今天环月这小丫头估计是保不住了，先前还觉得是个有眼色的，想着配给自己儿子，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小姐，奴婢没有，裙子不过是做活时蹭脏了，奴婢从没去过大房。”环月哭得身子都在抖，施梨月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转动着串珠：

“我就喜欢嘴硬的，掌嘴。”

张妈妈一马当先站出来，她害怕别的嬷嬷动手时看在她的面子上留手，打得轻了，干脆自己站出来。

环月还当张妈妈护着自己，感激地看向她，喃喃道：“干娘。”

“啪——”清脆的一声响，张妈妈抡圆的一个巴掌印在了环月脸上，不等她反应过来，密集的掌掴就落了下来。

张妈妈将嘴角流血鼻青脸肿的环月丢在地上，恭声回禀：“小姐，掌嘴二十下，奴婢已经打完了。”

施梨月颔首，“张妈妈不必紧张，我知你向来忠心，想来今天这事你也是不知情的。”

张妈妈这才把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回去站着了。

这时婉玉从后边厢房走出来站在施梨月身侧低语几句，婉碧大怒揪着环月领子将人一把扯起来，“说，你偷小姐东西做什么！”

环月只呜呜哭着，不开口。

施梨月在上面幽幽开口：“说来让我听听，今日大房叫你过去，回来你就偷了一件我的小衣，是想让你拿去给谁，好坏了我的名声呢？”

怀月身形一僵，知道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东西被婉玉翻出来了，“小姐明鉴，奴婢怎么敢偷小姐的东西呢，应该是奴婢整理衣物时拿错了，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主家的财物啊！”

婉玉怒斥：“小姐衣物自有刘妈妈与洛云收着，且这小衣是小姐早上才换下，你既然在做针线，又怎么会在你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