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彼岸，一罔来生

玄纪还记得千年前的场面。

那位圣女手持一柄长剑，剑锋所指之处，天地变色，魂飞魄散，荒草不生。唯有彼岸花，这种生长于死亡、以灵魂为养料的生物，在她所经过的路上绵延数百里不绝，映得整片天空泛着诡异的绯色。

她的身后，是无数模糊的黑影。玄纪从他人那里了解到，这叫做“失者”，没有灵魂，不死不灭。他们根深于无主的记忆，而这记忆本身就来自于宣赐。如今宣赐也是“不死之身”，那些失者听命于她，跟随她从人界一路行至神域。无数生灵折倒在它们身下，而后灵魂消散，变成新的“失者”，如此循环往复，没有结局。

第一次见到那些“失者”，玄纪也被深深震撼。那种纯粹的虚无，令他下意识觉得毛骨悚然。

他本是作为帮手，监督那些异兽前来拖住她前进的脚步。神域塌陷后，重建任务又是数十年，那些神族自己还忙得焦头烂额，此时根本无力与宣赐抗衡；好在其他种族愿意协力面对这种危机，否则遑论塌陷，神域就此堕落也尚未可知。

此时的宣赐强大，却心存死志。她的神智并不清明，据说只是遵循着堕落前的意愿，那就是征讨神族。虽然这个愿望生前没有实现，却在她堕落之后，阴差阳错地达到了。

人族的皇帝知晓制衡的道理，不会让神族真的覆灭，因而大荒战线还算统一；只是昔日英雄沦为众矢之的，圣女沾上同胞的血液，这样的结局令人唏嘘。玄纪到底是没有为她送上最后一程，只知因果尊者将其封入冥界时，黄泉哀鸣、忘川倒流，无数死去的生灵化作彼岸花的培土，连着这位曾经的圣女一同被遗忘在过去。

因而，千年之后，灾难重现，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我的确不是你妹妹。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这个问题。”

玄纪并不打算隐瞒这一点，他懒得躲躲藏藏，直接把真相全都抖落了出来：“你妹妹和我互换了身体，没猜错的话，她现在灵魂应该在冥界。”

“那你是谁？”

“玄纪。”

“……青尘君？！”

安当归差点从狼背上摔下来——好在他及时抓住了狼毛。他惊魂未定地上下打量了玄纪一番，怎么也想不通青尘君和妹妹能扯上什么关系。

“别盯着我看了。”玄纪被他那种视线整得有些恶心。“是你妹妹神通广大，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你们还能换回来吗？”安当归没头脑地问。“我过节还得带她回家吃饭。”

“废话！……那得看你妹妹的意愿。”玄纪让他没事少说点话。

天上风大，三个人都不得不趴在毛里才能确保自己不被刮下去。此时的玄纪分外想念自己的碎星河，也不知那死丫头会不会好好保养。他告诉安当归，恐怕他妹妹就和沐戈待在一起，这样也省得找一人的工夫；显然这个做哥哥的对安云瀛在外兼职身份一无所知，他流露了出一种清澈的愚蠢。

唉……玄纪心想这简直是出任务最窝囊的一次。

王狼载着他们，来到了冥界的入口——鬼门关。进入冥界的通路被阴差重重把手，理应是任何生魂都无法通过的；然而如今也是一片被花海淹没的盛况。

“彼岸花以魂魄为食，冥界那些阴差恐怕都已经被吸干了。”玄纪摇摇头。“我们三个都是人类之身，贸然进入等于送死。”

“不行啊，我妹妹还在里面。”安当归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机，在屏幕上不停笔划着什么。玄纪对此等人类科技十分陌生，他看对方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忍不住好奇：“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没有，但我有外援。”

也是，这小子也是“有关部门”的人，请一两个过来应该不是问题。但现在抱佛脚真的来得及吗？

“你说的外援是……”

紧接着，对方手机屏幕上唐突冒出一张大脸——这个玄纪还是知道的，这叫“视频通话”——这张大脸与安当归有几分肖似，只是更为年长。显而易见，对方不太待见他。

“……什么事？不是叫你死前别再来找我了？”嚯，好重的火药味。

安当归没急着骂回去，先说了安云瀛的事。那边听完整个经过后，嗤笑一声，态度终于正经了一些：

“连自己妹妹都看不好，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跟着你。”

“少废话，拿来吧你。”

听起来是在向那边讨要什么东西。很快，安当归就从传送阵里收到了一个锦囊。

“这是什么？”褚翎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取出一颗药丸塞到自己手中。“等一下，我是执法人员，不能磕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吃不死你，放心吧。”

玄纪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口吞了下去。顿时，一股子寒意从胃部传来，逐渐侵袭到四肢每个角落，最后是头脑和神经部分，仿佛整个身体不受控制一般。他低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