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之女

天蒙蒙亮，柳妈坐在海边一夜未眠，海水已经没过她的腰，她神情呆滞地盯着海平面。这一夜精神上对她的打击，使她憔悴了不少，泛白的嘴唇，红肿的眼睛，就连平时梳得干净利落的头发，此刻也是乱作一团，两鬓的头发黏腻着泪水贴杂在脸颊上。

海平面逐渐上升，很快到了肩膀，可是她却纹丝不动，任由着海水吞没。

柳妈少时也是个禁不起大风大浪的弱女子，直至丈夫的离世，她有了轻生的念头，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还有女儿，从此女儿便成了她活下去的念头。如今女儿没了，她建立起的心理防线再一次崩塌，世上一句没有做的眷念的人和事了。

“年年，聂尹，我来找你们了。”这句话一说完，海水便淹没了柳妈的嘴，接着是鼻子，让后是眼睛…直至整个人都被海水掩埋了起来。

……

“噗”地一声，水里面的人猛地挣扎，好在此刻的水不深，柳妈扑腾两三下就上了岸。无力地瘫坐在礁石上。

“年年肯定还活着…”柳妈自顾自地说，“我不能死，年年回来找不着我会哭的…”

“对，我不能死，我要等着年年回家。”粗鄙沙哑的声音一直重复着。

自此以后，柳妈每天都会来海边等，迫切地想要从礁石上找到身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柳妈的身体也日渐佝偻憔悴，青丝逐渐变成白发。可她依旧坚持着，似乎这成了她每天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天，柳妈跟寻常日子一样，吃过午饭后到沙滩边等待，远远的，她似乎看见水里有个身影若隐若现，海浪一波一波冲向岸，水中那个身影也被冲上了岸，模模糊糊好像一个人。柳妈向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是个女孩。

柳妈有些不可思议，尝试性地开口，“年年？”

水里的人并未作响应，她这才反应过来救人。柳妈将女孩从地上抱起，女孩一身全被浸湿，肌肤没有一丝暖意，柳妈皱起眉头，将食指放在她的人中处，幸而还有气息。柳妈抱着女孩回到家，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下，放在了床上，帮她掖了掖被子。

柳妈看着女孩，约莫四五岁左右，与聂年年龄极为相似，但外貌却精致得多，像粉雕玉琢的一个瓷娃娃。

不过半天，女孩醒了。

柳妈坐在床沿上，贴切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女孩害怕地缩到床角，用被子掩盖着自己。

“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柳妈想要将她抱过来，却被女孩的尖锐的叫声吓得收回了手。

柳妈望着瑟瑟发抖的女孩，也没再多说，而是去了厨房，再进来时手中多了一碗白粥。女孩仍保持着警惕，柳妈也没再靠近，将盛着白粥的碗放在床边后，就站得远远的。女孩望着碗里装着的白色物体，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柳妈似乎看出了端倪，又拿来一个勺子，从碗中舀起一勺送入嘴中，一整个动作十分缓慢，做完她还点了点白粥，又点点肚子道：“吃的。”示意女孩吃。

女孩望了望柳妈，又望向碗，并未上前去吃，还是原有的姿势，用被子的一角遮住自己，只露出了一只水灵的眼睛。

柳妈也没再与她纠缠，到后院干活去了。

她走后，女孩蹑手蹑脚地爬向那碗白粥，伸出食指，在粥里点了点，然后半信半疑伸进嘴巴里吮吸，她顿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类食物，发现没什么问题，接着就用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连碗都舔了一干二净。以至于柳妈回来时惊奇地发现碗就像刚洗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