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瓮
我和林肃在酒楼里随便吃点儿东西,结果邻桌遇到了两个东疆人,他们吃着饭,嘴还不闲着,张口就开始议论我。
原本不过是背后嚼人舌根,妄议是非,可谁知他俩运气如此之好,那被议论的主角,不才区区本人就在他俩身旁不足两尺处,将他俩对我的非议,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字都没落下。
其中一人听对方提起我活捉元吉的事迹,甚是不屑,他撇嘴道:“你还真信这大功是她的?什么智擒敌国大将军,不过是她爹给她铺的路,让的军功罢了。”
我听着,一股恶气登时上涌,瞬间就顶到了天灵盖,差点儿没掀了桌子,过去揪那人的衣领,让他给姑奶奶说清楚,什么叫让军功?
然而,尽管我心里怒火中烧,但表面上,我却只是神色微变,整个人依旧稳如泰山地端坐在桌前,按兵不动地继续听着那俩人大放厥词,既没有愤然起身,更没有冲过去。
我到底是成长了……
林肃有些担忧地望着我,我白了他一眼,暗示自己压根儿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这不过是兀自嘴硬罢了,我愈发支棱的耳朵,还是出卖了我此时十分在乎的心绪。
另一人听到“让军功”,异常诧异,串掇着对方,再多说说。
那人摆出一副自己无所不知的得意模样,又抿了几口酒,才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李如成多会算计啊,趁着自己在东疆权势最大的时候,拼命给他的儿女攒军功,这将来子承父业,就不光是世袭个虚名,军权啥的一并牢牢地握在李家的手里。东狄才多大点儿地方,还有那个元吉,李如成一早就能收拾了,可他就是抻悠着慢慢地打了这么多年,为什么?”
“为什么?”那人还卖起了关子,不过他的同伴甚是捧场,赶紧追问,好让他继续说下去。
“军功啊!持续不断、连绵不绝的军功!这是什么?这就是养寇自重!”
他虽然没说半个脏字,但每一句话都难听到让人无法入耳,依着我在宁城时的脾气,早就蹦起来,将他踹翻在地了。可此时此地,我却出奇地沉着冷静,之前上涌的那股怒气,渐渐也压了下去。因为我听出了些端倪,这二人的一席话,不是随便说的,而是特意来说给我听的!
“养寇自重”,这顶帽子沉得,足以压垮李家,将我爹的过往功绩抹灭得一干二净。
更可怕的是,邻桌那人的这通狗屁厥词若是散播到京城的大街小巷,只怕是人言可畏,万一被姚御史之流听去了,信以为真,上本参奏给皇上,这一桩叠一桩的诬陷,纵使皇上英明,也保不齐不会生出些怀疑。若此时再有人落井下石,我李家定是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我忽然觉得寒气骤起,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林肃难得会看人眼色了,他将手结结实实地按在我的肩膀上,没想到他的手掌那般宽厚,掌心微热,似有一股暖意,从他的掌心传到了我的肩头。我缓了缓神,抬眼看他,眼尾微微向邻桌的方向瞟了一眼,他当即意会,眨了眨眼,算是回应我。
这顿饭,我俩吃得心不在焉,表面上装作浑不在意,其实全副身心都在关注着那俩人的动静。好不容易等到那俩人吃饱喝足,起身离开,我和林肃当即跟了上去。
那俩人果然并非寻常之辈,甚至似乎早做了引蛇出洞、分而治之的筹谋,因为他俩出了酒楼,随即分头而去。
我和林肃对视了一瞬,几个月来金羽卫搭档的默契,当即彼此心领神会,就此分头跟踪。
可我刚转身,就被林肃喊住了。我不解地回头看他,他却踌躇了一瞬,才扭捏地开口:“老大,我还是和你一起吧,万一这是请君入瓮的伎俩,咱俩一起被捉,好歹有个照应。”
我闻言哭笑不得,两个人一起被捉,哪还能有什么照应,简直是没了后路,连个送信叫救兵的人都没了,是真真切切的穷途末路。但我还是有些意外,就凭林肃那空空如也的脑子,他竟然能想到请君入瓮这层,看来平日里真是小瞧了他。
眼下这情形,我当然知道这两人很可能是请君入瓮的诱饵,但这瓮,我倒是想要进去瞧瞧,因为这明摆着是冲着我李家来的,之前那一桩桩陷害,很可能都出自这个幕后主谋之手,所以这线索绝不能轻易错过。
眼见那东疆人走远,我急着去追,只得语速飞快地回复林肃:“放心,他们捉不住我的,倒是你要小心,别中了埋伏,不行你也别去跟踪另一个了,就在这儿原地等我吧。”
林肃把我真心实意地劝诫,当做了激将,登时就不乐意了,掳胳膊挽袖子地嚷道:“老大,你别小瞧人,咱俩指不定谁能全乎着回来呢!”
我觉得这话听着有点儿不对劲,但也没空和他争辩,只急匆匆地抬脚去追那诽谤造谣的东疆人,然而却再一次被林肃叫住。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再次转头,狐疑地看向他。
“老大,千万小心!”林肃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语气是少有的婆婆妈妈。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