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易离在自己的熟悉的床上醒来，小小的窗户外是昏暗的天色，世界安静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她理了理迷蒙的思绪，松软的棉被有淡淡的皂角香，床角还有个睡得很沉的周彧，额角微微发着汗。

易离下了床找水喝，外屋点了煤油灯。

村里停电是很平常的事，一般来说大家白天都挺累，晚上也不像上辈子有手机有电脑，会睡很早。停电需要光源的话一般就是煤油灯，这年头其实也有蜡烛，但是对种地是唯一收入的村民来说，贵，不值得。

易离看阿婆坐在灯下翻看着相册，神色很温柔。她揉了揉刚睡醒的眼睛，轻声问：“阿婆还不睡吗？”

阿婆看她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阿离渴了吗？阿婆这里有水。”

易离走到阿婆身边喝水，余光瞄到了阿婆手里的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的双人合照，男人五官英挺，眉目清正，穿着一身老式的军装；女人一张精巧的瓜子脸，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扎着两个粗粗的麻花辫，穿着平整的衬衣，明明是黑白的照片，却看得出来十分明艳。

阿离确定那是年轻时候的阿婆，她一直觉得阿婆很漂亮，没想到阿婆年轻时候这么漂亮。

阿婆笑起来很温柔，但其实是个很板正，一丝不苟的性格。

易离猜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周彧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内情，阿婆到现在连周彧名字都没想起来跟她介绍。

阿婆见她喝完了水，一双迷迷蒙蒙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照片，好笑得揉了揉她的发顶，问她：“阿离还是睡不好吗？”

易离摇了摇头，“今天睡很好。”她倒不是为了安慰阿婆撒谎，下午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小胖他俩怎么给她弄回来的都不知道，睡得死沉。

阿婆见她确实气色好了很多，怜爱地抱了抱她：“我们阿离睡好了就好，刘恒和周彧他们俩背你回来的，明天记得谢谢他们。”

易离没想到自己这俩小伙伴这么靠谱，点了点头。

阿婆见她还是迷迷瞪瞪的样子也不再拉着她说话。易离端着自己洗漱的小盆打了凉水，冲上一点炉边烧着的开水，烫了个脚又回去睡了。

里屋和外屋隔着一块布挂帘，易离放下挂帘的时候看到阿婆摸索着照片，似乎是有泪落到上面。

暑假满打满算两个月，周彧来到阿婆这里的时候是7月底，开学他要上二年级，转学等于没有作业，小胖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作业量也微不足道。易离那天睡了个好觉以为自己运动疲倦能解决失眠多梦，于是撒了欢的玩。

三个小朋友把村里孩子们流行的花样都玩了个遍。

易离喜欢那个丢沙包的游戏：把沙子或者大豆用布片缝成一个四方的沙包，三五个小伙伴石头剪刀布决定出一个人捡沙包，其他人一哄而散，而捡沙包的人负责丢沙包击中其他人，被打到的人立刻换成捡沙包的，所有人满场跑，一场玩下来满身都是汗。

易离身体虚耐力差，但是她眼疾手快，加上丢沙包不是跑步那种她短时间内难以坚持的“机械运动”，对她来讲很友好， 三个人沉迷这个游戏很长时间。

周彧则喜欢一个叫“抛瓦”的小游戏：和跳房子类似，在空地上画一组长方形的“瓦房”，一边画上计分的格子。小朋友们捡路边的碎瓦片或者碎碗边当作自己的“瓦”，抛瓦的人单脚踢将自己的瓦运到指定格子，之后才能往计分的格子踢。周彧身形稳定准头好，回回能踢到100的格子。

小胖同学则喜欢摔跤：地上画一个圈，摔跤的两个人在圈内，把另一个推出圈外就算赢。小胖比起村里精壮的小朋友力气差了点，但他无师自通会使巧劲，是这个游戏的“王者”。

三人陆陆续续又接触了很多新游戏，周彧弹珠玩得极好，易离发现他只要是和专注力有关的事都很擅长；而小胖喜欢对抗游戏，抽陀螺、“骑马”、翻跟头都是他的强项；至于易离——当她发现那次昏睡只是偶发事件，运动疲倦并没有她想象的作用之后，她对游戏的热情大幅消退，更多时候，她宁愿安静地蹲马步。

是的，坚持不了类似跑步这种“机械运动”的易离，因为摔跤游戏赢不了小胖，背地里暗自练习蹲马步。

这个暑假过得极快。月底的时候，阿婆办了搬家宴，由于新家附近都是小巷子，屋子也小招待不下，搬家宴就在村里办了。

村头有块挺大的空地，谁家有喜事会借左邻右舍的桌子，在空地上支起位置，请村里人吃上一顿饭。

阿婆教了几十年的书一直在干班主任，在“读书大过天”的村里很有威望，村里不少人小时候是阿婆的学生，小胖爸爸刘叔就是阿婆的得意门生。

这次阿婆搬家大家都挺热情，刘叔还帮着多添了两道肉菜：煮得软烂红彤彤的红烧肉和酸爽鲜香的酸菜鱼。

这两个菜很硬，出锅的时候周围隐约都能听到口水声。村里人给了礼钱，找好自己的桌位饱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