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义父那边……”
“公子,”柴桑刚开口,便被李彦明打断:“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会尽我的职责,哪怕拼上性命,也会将粮草按时送到。”他有他的坚持,他也有他的承诺。
他是激动的,尽管他身上每一丝理智都不赞成柴桑这个决定,但他却对眼前的人充满信赖。他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
已经在澶州耗了一天的功夫,他必须寅夜出发,否则,夜长梦多。与柴桑告辞之后,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拍了拍柴桑的肩膀,然而,却没有留一句话。
“大哥,你快些修书一封,我即刻出发去开封。”李彦明走后,林沐就对柴桑说。
最开始听说柴桑要他去送信时,他是有些不大情愿的,他更想留在澶州,和柴桑一起,水火无情,他留下,才能放心。可他听了李彦明和柴桑的话,方才觉得自己原先实在浅薄了些。
他这才觉得,柴桑不只是他的大哥,不只是郭公家的公子,也不只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心善之人。
他开始明白,他曾在大哥脸上看到的不甘、看到的悲愤,究竟是何缘由,他是理想派,更是行动者,他痛恨黑暗,但不是祈盼光,而是让自己成为光。
李彦明说,郭公与大哥无血缘关系,却感情最深,他与大哥也无血缘关系,却自相遇之时,就得到大哥的照拂与关爱,他何其有幸!
李彦明、林沐二人相继出发之后,柴桑也立即赶往闵县,虽然嘴上说着不同意、不赞成,但李彦明临行前还是给柴桑留下一小队人马,并再三叮嘱他,尽力而为,不要勉强,更不要逞强。
柴桑总觉得,李彦明有他这个年纪难以企及的智慧。
另一厢的一拨人确实等急了,他们没有马匹,全靠步行,好在两地之间,距离并不算远,于是在天黑之前,他们便已抵达了,但一直等到后半夜,都没人动手。
柴桑到达时,已是鸡鸣时分,若是在往日,天刚刚破晓,天际微露的霞光撒向大地,悄悄的,不过于恣意,也不过分嚣张。
这是一天中最宁静最安详的时光,刚刚起床的人,头脑清明,最能沉下心来做手头的事。可眼下,天色仍旧漆黑一团,连绵不断的雨模糊了黑夜和白天,淅淅沥沥的声音占据了人的感官,让人无法忽视,莫名烦躁。
柴桑带去的人与之前大堤上的人汇合,这让凿透石壁这件事,仿佛变得霎时可成。
可现实情况却与柴桑想的不一样,对于他的到来,这些人并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热情,如果这是一支军队,那么显然,军心士气都已跌入低谷,柴桑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抵触的情绪。这让他这个外来者、陌生人,多少有些尴尬。
“我带来了十几个兄弟,咱们抓点紧,这石壁早一日凿透,水患便能早一日解除。”黑暗是最好的保护,柴桑话音落地,除了雨声,却未有丝毫响动。
沉默、沉寂,没有人说话,无言便是抗拒。
微弱的光亮下,柴桑在寻找九歌和那名男子的身影,他着实不知,在他离开的这几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位公子,我等不知公子从何处来,也不知公子究竟为何做了这个决定,我等谢过公子的好意,只是这壁,我等无法下手。”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立即引来周遭一群人的反应:“对啊,你是谁……”、“你从哪来?”、“为何要管我们闵县的事”、“为何要淹了这山谷”、“无名无姓叫我们怎么相信你”……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也有,九歌闻言,皱起了眉头。
“诸位请安静一下,之前事情紧急,没来得及细说,倒是让诸位误会了。我姓柴名桑,是当今枢密使郭玮的义子,因军务途径澶州,见流民艰难,水患严重,想尽绵薄之力,与当地生民共渡难关。”
枢密使的义子,九歌和南昭容闻言,心里都咯噔一声,有预想他有些身份,没想到大有来头,毕竟枢密使执掌本朝兵权,说句威势滔天也不为过。
柴桑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沸腾起来。
“就算是将军的儿子,偌大一个谷,也不能说淹就淹,淹了这谷,赵姑娘住哪里?”
人群中突出的声音,让柴桑为之一怔。但马上,又有其他声音冒出:“对啊,让人家姑娘住哪里?”、“赵先生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能欺负孤女”……
柴桑仿佛能听出些什么,但又不大明白,姑娘、赵先生……这是在说九歌?
九歌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她心里再明白不过,柴桑此举全是一片好心,甚至这个地方,都是她推荐,内中情由,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儿凭空受人猜忌,说到底,全是她的缘故。
“九歌再次谢过诸位父老。”她必须站出来解释清楚。
此时,黑暗不再那么纯粹,微亮中,九歌朝众人行了一个礼,继而缓缓说道:“十年前,父亲与我流落此地,人地两生,举目无亲,天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