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山
“她养成这般刁蛮性子,不是你纵容的吗?”天安帝打断她的话,语中隐含怒气。
元皇后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更何况,朕并未见你拿她当亲女儿疼。”天安帝讽刺道,忽然喉间一腥,弯腰呛咳不知。
元皇后忙拿手绢为其掩唇,再拿开时,其上多了几点猩红。
“皇上,这……”元皇后面上惊惶,急道:“臣妾去叫太医!”
“不必,”天安帝面色苍白,抓住她的衣袖,“太医院的都是一群废物。你……你着人去丹殿把空净大师给我唤来。”
元皇后闻言,眉目紧缩。
圣上近年痴求永生,一颗长生丹炼了几十年也无进展,却还是经年累月同一群道士待在丹殿中,数次耽搁政事。
近几年他愈发走火入魔,甚至到了排斥寻常医术的地步。
她心中忧虑却无法,只好将那僧人唤来。
来者一身白衣,面容柔和温润,自远处看飘然似仙。
空净踏入殿内,屈身行礼。
“空净大师,”天安帝卧在榻上,声音沙哑,“我这顽疾愈发严重,已有咳血不至的趋势,长生丹还未炼好吗?”
空净陷入沉默,半晌温声道:“空净道法不精,尚未寻得缘法。”
天安帝闻言重重叹气,悲哀道:“可惜你师父明悟尚未来得及将经论穿于后世,就殒了。”
空净不言不语,垂首立在侧旁。
“空净大师,”天安帝道,“你师父曾同我言,众多师兄弟中,最有道缘的便是你。我身体渐虚,唯恐等不到仙丹炼成,大师你……”
天安帝又是叹气,不再多言。
“贫僧尽力而为。”空净道:“师父曾同我言:心中无挂碍,方可无忧怖。贫僧可为圣上诵读心经,清净六根。杂念若消,于身体亦有裨益。”
“如此甚好。”天安帝缓缓闭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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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山。
此山荒芜,路道狭窄,驭马难行。
顾江蓠平日是个能坐不站、能躺不坐的主,被勒着脖子也难能爬次山,如今走到半山腰,已是大汗淋漓。
她撑腰靠在一棵树上,心中骂骂咧咧,抬头朝山顶望去,只觉万念俱灰。
前几日刚下过雨,土路泥泞,顾江蓠在一块大石头旁停下,抬脚蹭掉脚底厚厚一层泥。忽然,她停下动作,拨开巨石旁杂草,石头底部赫然刻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箭头。
“……”
树皮上、石头底,各个指向不同方向的小箭头隐藏在其中。顾江蓠顺着这些箭头前进,不多时,一间客栈出现在她眼前。
说是客栈,这间屋子外墙泛黄,墙皮已脱落得差不多,简陋的屋顶靠着几束茅草遮挡风雨,破败得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唯有门前一块摇摇欲坠的木牌能让人辨认出此处乃是一间客栈。
顾江蓠走上前,轻敲木门,生怕一用力这门就得倒下来。
“有人吗?”
木门只是被轻推便敞开,里面无人应答。
她犹豫片刻,还是跨入其中,喊道:“掌柜的?”
屋内蛛网密布,不时有沙土从房梁上抖落。
“要住房?”一道沙哑声音在其身后响起,顾江蓠猛地转身,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看不清样貌的人坐在茶桌旁。
她皱眉立在原地,看着那人从阴影中步出,挑眉惊讶道:“是你?”
竟是她幼时在皇宫见过的一个女人。
顾江蓠十岁被元皇后收为义女,入寺之前便居于坤德宫的侧殿。只是元皇后对她并不上心,手下人看主人脸色,对江蓠也没有多加优待,经常将她一人锁在殿中。
那日,她趁身边下人不注意,偷偷溜出殿外,在一处偏殿遇到一个古怪的女人。那女人面色如厉鬼般苍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中攥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顾江蓠不知哪来的勇气与冲动,破窗冲入殿内,将女人手中匕首撞落。
女人过了许久恍然回神,转头注视着她,目光却呆愣:“为什么?”
“你得活。”小江蓠冷冷丢下三字,拿起匕首又翻窗跑远。
其实她那时年岁尚小,并不十分明白活的意义。她只知道死很可怕,那活着便是好的。
现在,顾江蓠注视着女人,女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当年的那个孩子既古怪又冰冷,几年过去,她像是罩上一张人的外皮,倒有了几分活气。
“你引我来此是为何?”顾江蓠率先发问。
女人面上比之当年多了风霜印迹,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置于满布灰尘的案上。
顾江蓠认出此物,目光登时变得警惕。
“此物你应当眼熟。”女人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嘶哑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