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二)
七夕将近,进出城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守卫盘查得仔细,城门处也堵了一串长长的队伍来。
马车上挂了郡主府的标识,倒是没耽搁多久,不一会,过了高大的城楼,就出了京。
宁桉掀开帘子,一脸惊奇地看着京外的景色。
山陵巍峨,碧天开阔。
盛夏稻田碧绿,细长的秆上挂着新出的稻穗,细细密密像一小串葡萄。马车行驶在管道上,稻田随着马蹄声缓缓后退,依稀看见田边的几树青果。
赵家办的这场文会很受欢迎,一路上有不少布衣学子满脸兴奋,步履匆匆地往前走。路上遇见三两知己,便双双停下脚步,拱手作鞠。
直到了饶水湖畔,才算是真正到了文会举办地。
“好多人啊——”
宁桉瞪大双眼,和她想象中的曲水流觞,把酒飞诗不同。文会依湖畔小山而起,细长蜿蜒的道路两旁搭了棚子,下面是一箱一箱大开的木箱。
已经是酉时了,可文会上依旧熙熙攘攘,大多数书生们神情专注,捧着手上的古籍埋头苦读。
最上方的凉亭中,摆了个八尺高屏风模样的架子,有木钉将一张张宣纸钉在上面。时不时有人沉思片刻,取朱笔在上方批注。
“那是诗板,”见宁桉好奇,江晏青把马交给侍从,掀开帘子,“要下来看看吗?”
“要!”
宁桉一下笑开,上次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头脑风暴还是公司组会的时候。
但是说实话,那种场合,也就茶歇值得期待几分,你都不知道你的同事能提出些什么天才构想。
“我还以为文会是一堆人聚在一起把酒合诗,没想到是聚众读书啊。”宁桉指着满山的书箱发问。
“普通的书会确实这样,”江晏青开口,“这次是个例外。”
“陛下重视文教,笔墨纸砚这些虽然不贵,可是古籍依旧难得,”他指了指凉亭上挂着的牌子,上面篆刻着一个小小的赵字。
“因此,赵家让人收集古书,而后抄录下来,每年找个风景秀美的地方举办文会。”
“至于作诗,”江晏青看着诗板,“文会这整一日,任何人都可以在诗板上题诗,而后其他人批注。等到文会结束后,请来大儒评出胜者,带走赵家珍藏的孤本。”
“不愧是巨富,”宁桉点评,“科举是个费钱的活计,相应的,读书人的钱就是最好赚的。赵家这文会办下来,在读书人之间必然颇有好名,买东西的时候,自然也就更愿意到他家买。”
君不见,现代的时候老有些企业喜欢做公益吗,这就是提高路人缘,双赢的操作。
江晏青眼底划过一丝哑然,朗月郡主金枝玉叶,估计连一铜板能买些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在行商之道上还能有如此见地。
宁桉不知道身旁人对她的映像一下子改观许多。她正兴致勃勃都打量这些峨冠博带的读书人。
来书会的人大多是青壮年男子,可也依旧有些许头戴钗环的少女。
她们大多极年轻,衣着鲜艳华美,看上去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带幕篱,大大方方地站在书箱与同伴交流两句,只是和男子隔开了些。
“这些大多是朝内放女派官员家里的女眷,向来是文会的常客。”江晏青见她感兴趣,酝酿着说了几句。
“本来应该还有一些百姓来的,只是洛家的事出来之后,家里有女儿的,都赶着今日匆匆忙忙把人送到耀华监去了。”
“民意如此,想来朝堂之上旧俗派张扬不了几日了。”
宁桉摸了摸鼻头,京城里那些四处游走大肆宣扬洛小娘和耀华监的人,还是她出宫后特意放出去的呢。
这么听人当面讲,她竟然有些尴尬。
她正想着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远处的棚子下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宁桉惊讶地转过身去,就看见装满书的箱子被几个年轻人推翻在地。
抄本落了满地,沾上泥污,那几人却半点没有捡的意思,气势汹汹地和对面男子吵架。
“赵家的!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小爷我还不稀罕你这几本破书!”
最打头的男子青衣木冠,面容白净,可惜生了双三角眼,显得人有些奸诈狡猾,此刻涨红了脸,指着人怒骂。
“不稀罕是吧,”对面人撩起衣袖,冷笑一声,“不稀罕你就滚啊,还在这站着干嘛!”
“你!”
眼看着那几人越吵越凶,江晏青皱了皱眉,把宁桉拦在身后,一旁,听见动静的侍卫开始纷纷往这边赶。
“郡主,那人似乎是——”江晏青看了看独身的那男子,略带有几分狐疑,“赵家少爷?”
“表哥?!”
宁桉眯着眼仔细看了几遍,才将面前人和记忆里出现的身影对上了脸。
既是亲戚,于情于理两人都不该在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