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事
诸事顺意,倘有不遂心之处,尽管登门。”
“但凡娘子开口,大王无有不应的。”
语毕,呈上一只玉如意,并一封萧传的亲笔信。
这玉如意同他自幼相伴,据闻是他外祖所赠周岁礼,颇为珍视,先前她去王府内苑游览时,曾赞过这樽如意巧夺天工。
宋迢迢不必看,便大抵知晓信笺所言,她偏过头,不再去望恭谨举臂的小童,只道:“我与吴王非亲非故,他当初义举,本就是雪里送炭,我深谢不及。”
“大王恩德,奴没齿难忘。在此诚祝他与王妃,情敦鹣鲽,永以为好。”
阿童悻悻而返,宋迢迢一人在画堂内枯坐,忽然就想起。
夏时的莺鸟,常爱在她窗前的树枝蹄啭,她有时觉得乏味,有时觉得动听,更多的时候,她的心绪宁静,几要忘记他的存在。
现如今,绿意槁凋,春草夭折,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它们歌唱的。(1)
*
中秋过后,岁月如梭般运转,数月的光阴自指缝匆匆罅漏,转瞬又是碎琼乱玉漫空的腊月。
年关将近,今岁的宋府却不似往年喧闹,反而甚为寂寥。
黎弦怀揣书信朝息春院疾行,掠过一道道垂花门。她忽地发觉,偌大的府邸人烟稀落,愈往内,尤其是过了二门,竟是连行走的女使也瞧不见一个。
她疑窦丛生,向宋迢迢递过信,观她情态是一贯的冷淡,不便探问,只好暗自寻归浦问话。
二人受萧偃之命,贴身看护宋迢迢,府内另有一拨暗卫,与她们出身相当,但不比她们资历丰富,故尔只行暗地监视之事。
明面上,即是宋迢迢身边新添两位贴身侍女,虽说是颇不受待见的侍女。
归浦接过阿姊捎回的胡饼,大口吞吃。
她在廊下蹲守半个晌午,冻得鼻头、耳尖通红,黎弦瞧着心酸,用兽皮手套替她暖耳。
“府里缘何如此冷清?”
归浦摇摇头,闷声道:“宋娘子最近总说置办的人手太多,冗杂难料理,是以遣散走十之七八。”
黎弦更觉古怪,还欲再问,内室传来女子温絮的嗓音:“在外间候了快一个时辰,也不怕生冻疮?进来吃口热茶罢。”
二人俱是一愣,方才反应过来是在唤自个儿。
内间独余碧沼侍奉,归浦粗手粗脚,做不惯细致伙计,且嫌地龙燥热,惯常在外游荡。
碧沼见到她们,面色冷冷的,不愿奉茶,倒是宋迢迢斟了两盏。
黎弦毕恭毕敬地接下,仔细品味。归浦牛饮一盏,许是觉得茉莉宝珠不像茗茶苦涩,清香四溢,甘甜爽口,意犹未尽的舔舐唇角。
宋迢迢难得露出个笑面,挥挥手,道:“自取便是,不差一口茶的。”
归浦从不是讲客气的性子,连饮四五盏,勉强尽兴。宋迢迢不再理会二人,兀自读书。
黎弦清楚,这位娘子好读书,假使殿下寻得孤本典籍,总要第一个给娘子送来,不单书籍,隋珠和璧亦不曾间断,可叹人家并不领情。
这不,苦等半个时辰,等不到一句她想捎给殿下的话。
黎弦挝耳揉腮的,心知这是桩难办的差事,然她思及萧偃托信时殷切的眼神,不敢马虎,遂硬着头皮问:“娘子岁辰将近,是否有心仪的宝物,须我们殿下搜罗?”
宋迢迢扫她两眼,居然破天荒的回话了:“我要他亲手做的。”
黎弦险些要热泪盈眶,顾不得什么门庭冷落与否,忙不迭向萧偃去信,沉吟几许,终是在末尾添上宋府的近况。
正统二年末,山南西道、黔中道陆续投诚显章一党,萧偃安定两道治所,派遣沈间辛坐镇。
另衔五万人马攻打凉州卫,安西军强悍,萧偃座下的北府军也不遑多让。
两厢胶着,战势如火如荼之际,萧偃得到一封扬州城的密信,是夜率数千精锐潜行,向敌军中帐奔袭,一举擒获安西军主帅,引得敌军弃甲投戈,纷纷归降。
萧偃打过胜仗,回到中帐专心阅信,薄薄一页纸,他翻来覆去地品味,一面因宋迢迢少有的主动畅怿,一面对宋府陡生的变故提起戒心。
在得知杜氏同韩嬷嬷一并下乡探亲的事宜后,他即刻拨出数百名亲卫,发往扬州城,命宋府上下戒严。
杏月十五,宋迢迢及笄之日。
萧偃如约寄来一副他亲手制的璎珞项圈,主体是银器锻造,遍布联珠纹,中心饰以莲瓣状玉锁,明理湛光,数不清的东珠、宝石作配。
黎弦原想,这般珠光宝气,恐怕不搭宋娘子脱俗的气质。
不想宋迢迢穿一身雪青的坦领襦裙,周身素净,佩戴繁复夺目的璎珞,竟与她芙蕖般的面庞相得益彰。
宋迢迢没有评断这项圈好与不好,只是寻来一位丹青手替她作画,随后将画卷晾晒,略提笔三五句话,送去凉州。
黎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