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谢振恐生变端,不多做滞留,押程仁回京。托送人、物骑马多有不便,他寻来一架简易马车,羁程仁在内,傅清卿守其旁。路途阴雨连绵,谢振只得下令落脚避雨。他钻入马车坐在程仁前方,觑向他。
“你早知有这一天。”
宴饮当日,程仁并未穿着官服,而是一身密缝的旧衣,摊如醉泥。他不愿辜负身上的官衣,也不愿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审判。
“……是。”
“为什么?”
程仁仿佛被问到自己的痛点,一反常态,激声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说我为了什么?”
谢振:“你不是这样的人。”
“人心易变初心难守,更何况谢少卿同我无甚交集,如何知我本性?”
“卫章同我说他对你印象深刻,以你的能力升官分明是绰绰有余,你却毅然决然效力故乡,居窝在一方县城。姑且不谈你往日如何,就我近来的调查,一方县令,勤俭节约,亲邻友善。你告诉我这样的一个人,他会贪百姓的钱吗?”
程仁全然放弃了为自己辩白,自暴自弃道:“他,在你面前。”
天渐灰蒙,马车外倾盆雨声似千军万马的汹涌奔腾,愈来愈近,越发紧迫,溅起朵朵水花,地面糊上一阵烟雾。
傅清卿见他们僵持不下,娓娓道:“你以县令之名,仗着百姓对你的信任,十颗假物换八枚铜币。你良心何安?顶着大好官的名声,背地里干尽偷鸡摸狗之事……孟姨可知嘉禾县令将县中黎庶钱财尽数偷梁换柱,就连给她的,也是一串串的假物!”
他们停留在一片竹林里避雨,雨势不见有消减之意,反而急骤,打在中空竹竿上。
“令堂……她可知晓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变成如今的模样?”
程仁似乎到达了临界点,弯腰将头埋膝,双手捂脸掩泪,“我不是,我没有……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顶着泼天的愧疚行违背良心之事。”傅清卿总结道,“程仁,你很可悲。你以为孟姨愿意用龌龊之财找大夫吗?”
谢振见孟姨的第一面就断定出此人身患重病,即使她用自制的脂粉为自己添上血色,然气步虚浮的病态将她背叛暴露。
程仁自嘲一笑。他怎会不知自己的母亲不愿接受。事已至此,无可辩驳。他已经为自己的母亲偷来了数年的光阴,他死后仍旧有人替他照料年迈老母,他无憾,唯有愧。
他以为母亲目睹他因罪被捕避无可避,幸而还有人,愿意将他破碎成灰的自尊挽留。
程仁说:“家母三年前身患重病,急需一料药材。但次药材珍稀难得,我寻遍宁州也就一株,需千金。家中勉强过日子,根本没有买药的钱。突然有一日,一面具男子现身县令府邸,同我买卖。他告诉我西面有矿,可制假换真。”
谢振深吸一口气,“病急乱投医。”
程仁不置可否,道:“前几日,那人让我封锁嘉禾县,将你们关在县内灭口……但我并未照做……家母宿疾越发严重,时日无多。”
谢振叹惋,此刻骤雨初歇,他想要屈身出去下令整顿出发,奈何脚底发软,完全使不上劲。与此同时,不知从何出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有刺客!”
傅清卿将谢振按回马车内,抬步就要出去迎敌,不料力道不稳,差点扑下栽倒。
他们的吃食都经过银针检验,防的就是有人下毒谋杀。然而没防的住下药……傅清卿心中暗骂,顾不得其他捡起地上的断竹拦住下砍的一剑。
“咔!”
断竹中空,抵不住力道刹时折裂。傅清卿当即连退几步,后脚抵住竹根施力旋飞,双手握竹竿。因雨润竹面,她滑下半寸堪堪卡在竹节,双手也因此磨破,傅清卿两脚齐蹬,踢在来人的胸腔。
傅流云解决身边围住的几人,迫切赶到马车旁,向傅清卿扔上一把剑,“等回去我给你制把剑!”
雨滴又落,他在脸上扶下一滩水渍,眼前景象朦胧,森寒之余又添惶急。傅流云身上没有一处完好,肩背布满无数剑痕砍伤,新旧叠加,血迹溶雨朔肤滑下,警惕观察四处。
风起了微妙的波动,傅清卿劈下一剑送人归西,她尚不及抽出送入他身腹中的剑,唰唰箭矢直奔她而来。咻!咻!咻!傅清卿手臂正中一箭。她咬牙砍断箭羽,冲傅流云喊道:“西南一里外,至少埋伏五名弓箭手!”随即眼神示意,各自绕路包抄。
成功进剿后,傅清卿回到马车,傅流云则是坐在外头充御。
谢振扶着痉挛不止的程仁,蹙眉擦拭他面上源源不断的血迹,“快找大夫!附近哪里有大夫!?”
程仁扯下自己脸上胡乱动作的手,艰难喘气:“没……没用的。那人要我死,我岂能活着抵达京城作证人。我听那人口音,不像是宁州本土之。我能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
“谢少卿,求求你,不……不要告诉我娘,我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