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火(二)
“不要关中。”
“大王!三秦大地,物产丰饶,险关要隘,易守难攻。”
“定都咸阳有利无弊,愿大王熟虑之,以策万全!”
项籍闭目按上额头。
连日的作战,远途的奔波,冗杂的公务,漫长的会议,此刻终于耗尽他最后一丝耐心。
项籍:“不必再说。关中非吾地,我已决意回江东。”
“——九州四海,我欲守在哪里,哪里便易守难攻。”
其中一个谋士听了他的话,又急又气,一时间口不择言。
“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不其然!”
他这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一眼那人的表情,只能听到各自细细的呼吸声。
“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项籍立时沉了脸,眸若寒冰,怒极反笑,“来人,拖下去,活活烹了!”
他气性上头,说杀就杀,手段还如此残忍。便是有尚想发表意见的人,也纷纷噤若寒蝉。
“……”
此事便算定下了。
半个时辰后,项宁听闻了消息,过来寻他。
从门口向里望去,室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兵垂头侍奉在项籍身侧。
项宁不打招呼,直接便走进去:“阿兄欲回彭城建都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项籍从案前抬头。
“只穿这点就敢跑出来?”
项籍轻声呵斥。
因为之前会议的事,他脸色仍不好看,看起来很凶。却还是边说边起身,从身上取了自己的大氅,上前几步,对着她兜头一裹。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瞬间埋进毛乎乎的领子里。
大氅带着体温,格外厚实。项宁被拢在里面,甚至产生了热意。她哈出一口白气,白嫩的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粉色,整个人看上去玉雪可爱。
项籍勉强满意了些。
“已是季冬了,关中寒冷,莫要着凉。”说完,他转身去取案头温好的清酒。
他的衣服太大,大氅本身又颇有些重量,于项宁而言实在不合身,垂落了一大截在地上。项宁一手揪住领口,防止它滑落下去,一边蹦蹦跳跳往前走。
“阿兄,你可——呀!”
一不小心,踩到衣角,身子失了平衡,猛然往前一倾。
下一刻。
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腰间好像被人轻轻捞了一把,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
少年的声音轻得同柔风一般,像是情人在耳边絮语:“少姬,小心。”
正是先前侍立在阿兄身旁的小兵。
扶住自己的少年很快退后半步,自觉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他单膝跪在地上,帮她托了托垂落在地上的那截大氅,动作细致妥帖。只是他脑袋低垂,额发散落,从项宁的角度看不清他面容,只能瞧见一截冷白瘦削的手腕。
少年耐心地帮项宁整理好衣角,这才慢吞吞抬头。唇淡而薄,眼眸比一般人要黑沉,黑玉一般,里面是项宁看不懂的情绪。
项宁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忍下了不耐。
因为直播间的评论区又开始变得聒噪了。
【重言YYDS】:啊啊啊韩信!是韩信对不对!他终于出来了!
【重言YYDS】:汉得天下,皆韩信之功!!!
【我待历史如初恋】:用兵确实灵活,也算当得起那句“国士无双”吧。[1]
观众们都在夸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
项宁看着评论,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那个在淮阴城,有过一面之缘的潦倒少年。分隔数月,他个头好像窜高了一截,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项籍眉头微拧。
他蹙眉看着小兵,不知为何,怎么看这个小兵怎么不顺眼。他把项宁拉到自己身边坐着,递给她一杯温好的清酒。
“宁儿,走路看着些。”
“阿兄,我不明白,为何偏偏是彭城?”项宁手里捧着温热的杯子,含了一小口,楚地包茅的清香瞬间溢满唇舌。
项籍抬眼扫向韩信,对方会意,无声告退。
“阿兄,那人是谁?以前怎的没见过?”
注意到她往远处打量小兵的视线,项籍莫名地心里更加不舒服了,却还是耐住性子答道:“都是些旧人,先前跟在叔父手下做事的。来我身边也没多久。”
铺开案头的羊皮地图,项籍指给项宁看自己标记出来的地方。
“咸阳是秦人积年聚居之所,地势的确险要,可人心并不服我。”
项宁瞬间被拉回了注意力。她一点就通,纤白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另一处标记,接过他的话:“而彭城富庶,四通八达,北连齐鲁,南取江淮。人心归服,又擅铸铁器,于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