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一)
歇息片刻,待会儿帮我送封信。”
莲蓬适时给阿杜倒上热水。
项宁用匕首破开封泥,取出木简,细细看起来。
木简上的字并不算多,但她垂着眸子看了很久,不知想从那有限的字里读出些什么。
空气里一时安静下来。
莲蓬下意识屏住呼吸。
阿杜手里的陶杯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仿佛杯子烫手一般。
“小主人,可是前方战事吃紧?”被气氛搞得有点紧张的二人对视一眼,终于还是莲蓬先忍不住开口。
她从一开始就在打量项宁的脸色,可小主人在看木简时神情波动实在不大,光靠察言观色根本探不出消息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若是好消息,怎么着也会露出些喜色的吧?传闻秦军作战勇猛无比,难道是前方吃了败仗?
项宁放下木简,摇了摇头:“叔父已然渡过淮水,正一路西进,目前很顺利。”
莲蓬长舒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小主人,你方才那样,真是吓到奴了。”她拍拍胸口,这明明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啊!
项宁的脸上并不见喜色。
“不知为何,叔父连胜,我反而心中有些不安。”
“我听闻过章邯的一些事。他曾为少府,非大将出身,可领兵出征几乎屡战屡胜。他作战算不上专精,但为人极冷静极坚韧,很会伺机而动。单凭这性格而言,倒也称得上有大将之风。我担心……”说到一半,她忽然注意到天色稍沉。
项宁若有所感地抬头,视线眺向远处。
不知何时起,天边已然聚拢了厚重的浓云,海浪般缓缓翻滚、推动,一点点无声地往头顶压来。
心脏异于寻常地怦怦直跳,项宁心中不安更甚。她用指尖轻轻压了下心口,面上却只是飞快蹙了下眉,很快收回视线,敛住神色。
“莲蓬,取尺牍来。”
她趋步进入内室,声音仍旧软糯清甜,但语调明显比寻常冷淡三分。
等莲蓬拿来尺牍时,项宁刚好在桌案前研完墨汁。
“你再去备上这些东西。”项宁接过尺牍,如此这般,贴在莲蓬耳边嘱咐几句。
莲蓬匆匆去准备,项宁把尺牍放正,抿了抿唇,略一思忖,扶袂落笔。
【叔父大人膝下敬禀者。】
【闻叔父渡淮西进,今秦军日增,宁窃忧之。】
【昔秦昭襄王会怀王于武关,图割楚地。吾王见囚未肯让,终丧咸阳。】[1]
【《礼记》云:“国君死社稷。”楚人尚武,宁折不弯。宁哀之亦慕之,常思怀王遗风。暴秦无道,吾辈共诛之。叔父以江东八千子弟,聚豪杰,并义军,天下势也。宁为女子身,然愿赴战场,尽绵薄微力,虽死无恨于黄泉。】[2]
【盼即赐复。宁敬上。】
书毕,她用手在尺牍上方轻轻扇风,等不及最后几字完全干透,便系上绳结,抹上封泥,走到院中,交给阿杜。
“加急送到武信君手上。”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她不在前线,打探来的消息总归是滞后的,到底不安心。可她这次再三保证过定不会随意出府,若非不愿失信,现下她早已亲自策马去定陶寻叔父他们了。
商王武丁的王后妇好能上战场,虞姐姐也能上战场,凭什么她就不行呢?
此时,莲蓬恰也牵来了一匹枣红马,马上驮着两个包袱。
“这……”阿杜在项宁的示意下,拨开两个包袱分别看了眼,有些犹豫,“小主人,我用不上这么多干粮。”
“只有那个蓝色的包袱是你的,里面有信物、盘缠和干粮。”
“另一个只有干粮的,路上用。战乱频仍,恐生流民。”
“路上若遇流民当道,不要停留,丢远一些,任他们去抢。”
阿杜走后,天色彻底沉下来,浓云彻底停在头顶。
项宁放出直播间的屏幕,快速扫了一眼。
最后一条评论是“满船清梦压星河”的。
【满船清梦压星河】:“女鹅真善良啊,还关心流民诶。”
项宁无心解释。
流民虽不如士兵善战,却也绝不可轻视,真被缠上极难摆脱,这是最快的可脱身的法子。
点开右下角的小锦囊,发现自己已经攒够了250金,而商城里灰色的图标也被点亮了一个。
她的指尖停在“兑换”上方,难得有些犹豫。
要选择兑换这个未知底细的所谓“奖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