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
醒来已经回到房间。
窗帘拉得严实。
鸟雀啾鸣时不时传来,距离很近的样子。
这片本就是南州生态最好的住宅区,晨起的空气透着股水润清新,分外宜人。
另一头的床尾已经放了洗好烘干的衣物。
钟影慢慢坐起来,抬手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记忆一点点复苏,昨晚闹腾的那半宿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
出了太多汗,身上黏糊不说,头发都乱糟糟的。钟影往浴室看去,不知为何,也许是经过昨晚,她不是那么别扭了。重温的记忆带来幼年熟悉的感受,在她心底里,裴决依然可以是她最信赖的兄长。
收拾好出房间,裴决正在阳台打电话。
衬衣挽到小臂,露出坚实的腕骨,他侧身朝着外面,疏朗青郁的远山,淡薄清透的晨光,比起年少寡言沉默的阴冷性子,这会倒衬得气质内敛许多,只是越发让人看不透。
光线远远地映在他的下颌、脖颈到肩头的部分,分明利落的骨相,若有所思的模样,眼眸微低,神情无端透出一种不动声色的严厉。
钟影没打扰,捏着手机转身往厨房去。
程舒怡发来信息问她怎么样了。秦云敏说好点就回个电话,不用担心琰琰。钟影回了程舒怡信息,便给秦云敏打电话。
“怎么去裴决那了?”
电话接通,秦云敏第一句毫不含糊,她是真的搞不懂,“昨天裴决给我电话我吓了一跳……”
钟影:“正巧碰上。琰琰呢?你没说我发烧了吧?”
“你女儿人精你不知道?我说妈妈感冒了——待会下课你给她打个视频。”
“好。”
“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发烧了?着凉了昨天?”又是一阵紧张。
钟影笑:“淋了点雨。没事,已经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朗朗读书声。钟影走神想着一会先去学校看闻琰,然后再去琴行。下午还要跑一趟艺术团,清明的汇演就在这两天了,细节部分还要和那边统筹的老师敲敲。
秦云敏也没立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她也算一路看着两人怎么分道扬镳又再度碰上——甚至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她也在现场。
这样曲折的关系,眼下说重归于好,似乎显得很不真实,可要说泾渭分明,怎么看都不像。
她是搞不懂了。
不过转念,她又想,两个人都不是小时候,天时地利的亲密,所以天真无邪地相处,也不是少年时,一时冲动、凭着喜恶做事——他们都长大了,分寸也好、界限也好,彼此应该心知肚明。
可这么想下去,不知怎么,秦云敏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顺理成章”地发展。
像是印证她心底的感受——
忽然,电话那头传来裴决淡淡的一声询问:“和谁的电话?”
钟影随即笑道:“云姐。”
秦云敏微愣。
没等她仔细琢磨出这样自然的、旁若无人的问答是怎么发生在耳边的,钟影又对裴决说:“我一会得去学校看琰琰。”
裴决像是擦身而过取了什么东西,传来很近的、橱柜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似乎点了点头,然后道:“我送你。”
语气如常——如常到秦云敏隔着电话都觉得此人就像他表达出来的一样,毫无他心、光明磊落。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秦云敏真是要乐出声了。
如果说少年时的裴决还有那么几分心气和不甘——即使沉得住气,那骨子里由内而外显露的气质也骗不了人。
而这个时候的裴决,秦云敏真是觉得可怕——他太清楚钟影需要什么了,也太明白此时的钟影抗拒什么,所以,他只需要蒙上钟影熟悉的、温情脉脉的兄长面纱,借由合适妥帖的表达,饰以稳重克制的情绪,就能不远也不近地站在钟影身边。
伸以援手也好,表达关切也好,他都有恰如其分的立场。
短短几日,过往宁江发生的一切被他不动声色地稀释掉,现在,他只是裴决,一个钟影从小熟悉信赖的人而已。
“……你知道昨天裴决翻出什么了吗?”
秦云敏啧啧称叹的当口,钟影笑着和她说:“他十周岁生日宴——记得吗?我记得你也在。”
“裴决说那会他们班上有人喜欢我……”
话音未落,那头紧跟着传来裴决同样笑着的声音:“和云姐说没用——我们小学,她初中。”
“她不和我们玩的。”
他一副略显夸张的搞笑语气,凭借最直接的参与者身份,理所当然地分享着过往最亲密的那段岁月。
也正是这样,在他信手拈来的记忆里,眼下的相处也变得可以亲密无间。钟影根本毫无防备,也无从防备。即使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和宁江一刀两断,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