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
办理签证的文件都在包里,钟影出门前又检查了下。
秦云敏起身轻手轻脚朝阳台走去,吹进屋的风似乎带着潮意。
“带伞了吗?”秦云敏低声。
“好像有点毛毛雨。”
钟影在玄关穿鞋,闻言探头,“带了”,说着,她还拿出包里的伞朝秦云敏晃了两下。
从秦云敏家出来,拐过两个红绿灯口就到了新月湾。
这片区绕着培英小学和培英初中,周边住户的孩子大都在这里上学。
确实是毛毛雨,落在身上一点分量没有,迎面的风湿漉漉的。
裴决说他已经到了楼下。
钟影:“我没在家,马上回来。”
信息发出去,裴决没立刻回。
最后一行蓝底黑字,上面一行白底黑字,很寻常的对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可不知怎么,一下好像回到小时候——如果在哥哥面前迟到太久,就会很无措。虽然她的哥哥毫无责怪之意,甚至会关心她是不是走太急了。
但就是这样,钟影就是会紧张。时隔多年依然。
钟影看了眼一时没有回复的信息,察觉自己下意识的情绪转变,不由好笑。
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幼年多叫了几声哥哥、受了几年无微不至的照顾、被他十分细心地保护过、也十分严厉地管过——想到这里,钟影愈发觉得好笑,不得不承认,童年时期的性格塑造对人一生的影响。
快到家,手机屏幕亮起。
裴决回她:“好。”
看到这个回复的瞬间,钟影毫无意外地再次察觉心头那种微微松了口气的感觉。
真的是。
她深吸口气,加快步伐。
樱花谢了后,楼下的树木变得郁郁葱葱,夜里也泛着暗沉的绿意。
清明雨水增多,这会接连的夜色被晕染,视线边缘深深浅浅,好像一尾游弋在深海的鱼,看不清轮廓,只有浮动的波纹。
裴决也看到了她。
“怎么不打伞?”
迎面,裴决撑着伞朝她走来。他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个狭长的缎面盒子——其实是很突出的,只是他举手投足表现得太自然,手里的东西也就不是那么招人眼。
钟影愣住。
很快,她就对自己感到十分的无语。
伞是一直带着的。但在秦云敏家拿出来的那一秒之后,她穿好鞋、就跟设定好的一样,理所当然地忘在了玄关的置物架上。
见状,裴决了然微笑,看着她沾了透明雨丝、夜里浓雾一样漆黑的长发,想了想带着笑意问:“忘在哪了?”
钟影叹气:“云姐那。”
“没关系。我的这把给你。”裴决说。
她挨着他,同他站在一把伞下,视线稍垂地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雨雾朦胧,笼罩在周围,层层叠叠地氤氲。
这样的天气实在说不上好,到处都潮湿,好像暴雨连日后的无人荒野,水汽带出地底深处的气息,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裴决闻到了钟影头发上的香味。
不是很明显,甚至走两步就消失在鼻端。错觉似的。
他不作声,撑着伞,视线跟着往前,但有那么几秒,裴决忍不住想,真的很香。
他好像能够感受到钟影皮肤上的热意熏染出的那一点点、丝丝缕缕的香气。
他离她太近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裴决想。
开门进屋,钟影走到桌前,将包里准备好的证件袋拿出来,一边没回头地说:“还有几样琰琰小学入学的证明文件,在房间里,我去拿下。”
裴决收伞关上门,“好。”
锁舌入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传到耳边,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钟影走进房间的那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不过很快,相似的记忆侵入脑海。时隔多年。
钟影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扭头,裴决也正换好鞋走到桌边。他搁下手里的缎面长盒,拣起那袋文件袋仔细翻看,神态认真,举动如常。
没一会,他就察觉钟影望来的视线,裴决抬头,笑意展露在嘴角,语气柔和:“怎么了——”
不过没说完,他就知道怎么了。
即使卧房里没开灯,裴决还是看清楚了钟影眼底复杂又幽深的情绪。
她望着他,和那个时候看着他时一样,惊讶、困惑——不是很深,也没有了当初的害怕和愤怒。
二十八岁的她早就清楚地知道了裴决那么做的原因,于是只剩下意识的复杂反应。
在这个没有第三个人的场景里——
心口好像被一根极细、极细的针刺入,慢慢地、一寸寸地,刺破他的血管,刺进他的肌理,心脏依然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