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
没事……咳咳——”
他抬手摆了下,想要说什么,但没止住咳嗽。
这段时间排班密集,好几条国际长线,费神又耗体力。本来这周是有休息的,但韩薇结婚,这周和下周的排班做了点调整。加上段启淮老婆怀孕产检,他又换了一次班。弄到最后,整个东捷航空全是单身狗在飞。段启淮抽空就打趣,说他一个东捷航空的太子爷,活得清心寡欲不说,还整天累死累活。
不过飞行员排班十分严格,上飞机前会有各项身体检查,体能训练也是长期的。眼下看来,只可能是这一阵气温降得太厉害。就说今天这场初春暴雨,天一黑,气温马上降到了五度左右,春寒料峭的。
闻琰探头:“叔叔感冒了?”
裴决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转过头笑道:“叔叔没感冒。”
闻琰:“那就是着凉了。”
裴决忍不住笑:“......是。”
小区门口还布置着二月春节的灯饰,亮堂堂的。
光线照射进来,钟影看着裴决,没作声。
记忆里沉默寡言、也不怎么见笑的阴郁少年长大之后变得温和许多。
她对他说:“上去坐一坐?”
“好久没见了。”
她嗓音低低的,说话的时候视线始终落在裴决肩上。
裴决转眼看向她,手上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注视钟影的眸色陡然变得极深。
他们确实很久没见了。
久到,今天的第一面,现在还印刻在裴决脑海。
面色苍白,细眉微蹙,惊慌失措,又有些强自镇定——和那年被她爸赶出家门时一样。不过那个时候的钟影,犟得很,一声不吭,头也不回,说走就走。
这六年,他问过几次秦云敏,得到的回答都很模棱两可。
就连闻昭去世,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打定了主意要和宁江的一切一刀两断,于是也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闻琰似乎感觉到什么。
叔叔盯着妈妈,妈妈不看叔叔。
只是大人间的暗流涌动,她暂时还不明白。过了会,闻琰低下头,悄悄玩起书包肩带上粘着的卡通小兔子。
粉红色的小兔子被她捏着长腿跳来跳去。
十分规整的三室一厅。
玄关进来能看到紧邻的练琴室。
钟影的私人钢琴工作室应该办了好几年了。裴决注意到为了尽可能让出一点空间,玄关拆了置物架一类的格挡,高处的墙上能看到一些不是很显眼的陈旧痕迹。
填充了隔音棉的门,瞧着十分厚重。只是常年开关,边角磨损严重。房内是一片深色系的装饰。上下和四壁都装了隔音夹板,地板踩着也能感觉得出。空间不是很大,刚刚好。双层缎面的窗帘静谧合拢。一墙的金属架子上放了几层的琴谱。角落里摆着两盆半人高的绿植。
灯打开,半月弧状的浅白光晕落满整间屋子。
“装多久了?”裴决问。
“五年多了……”
“——不是说和我一样大吗?”
闻琰坐轮椅上回头,“妈妈?”
钟影:“……”
闻琰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元旦的时候,云敏阿姨说这门年纪和我一样大,问你要不要换,你说不要。云敏阿姨又说过年往上贴几张福,你也说不要,嫌怪怪的!”
钟影:“……”
她明显感觉身后裴决听完笑了下,只是没出声。
钟影推闻琰往前走:“记这么清......”
客厅靠近阳台的角落摆了个和闻琰身高差不多的书柜。
不过里面没几本书,迪士尼的玩偶倒是不少。分门别类,个头从大到小,颇为讲究。
裴决没待多长时间。
闻琰进房间写作业后,他喝完半杯温吞蜂蜜水和一杯预防感冒的冲剂就离开了。
有些事过去太久。
久到无从说起。
他坐在桌边喝水,蜂蜜的味道太甜,估计是平常闻琰喝的。
彼此问了问工作,又问了下近况,稀松平常的言语,娓娓说起,很多人和事就好像没发生过、没出现过。
比如,闻昭。
这间屋子什么时候开始,没了闻昭生活的痕迹——
裴决想问。
有一秒,就在钟影起身给他找预防感冒的冲剂时,他脑子里突然近乎卑劣地想,如果这时候提闻昭的名字,会怎么样。
可当钟影转身,朝他微微笑着说这药琰琰也吃的时候,他又觉得没必要。
他们都长大了。
不是年少的时候——仅凭嫉妒心和占有欲,就可以口不择言。
感冒冲剂微微发苦。
钟影见他仰头一口喝完,又笑着说琰琰喝这药跟要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