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白云寺是一个大周极其不起眼的寺庙,因为建址偏僻,平常也少有人来,与别处的香火旺盛不同,这里门可罗雀,人迹罕至。
因怕赵怀英起疑,她依旧同往常去寺庙烧香一样,浩浩荡荡地备了许多礼佛用的瓜果,多带了几个丫鬟,一路往白云寺去了。
萤灯想不通,自家夫人放着那四大千年古刹不去,偏偏要来这个贫瘠的小地方。连上山的路上都长满了野草,虽然已过季冬,但遗留下的藤蔓荆棘还是不少,小半个时辰的路,走得颇为费力。
“夫人,你肯定是这里吗?”等到了山顶时,萤灯显些被这里的景象惊呆。这座寺庙太破旧了,院墙被雨水冲刷地早就褪了颜色,冷冷清清,荒凉地很。
“小时候来过,所以想来看看。”衡阳有些惊讶萤灯的出奇反应,这才想到陆照枝或许从来没有同她说起过这么一个地方。
“萤灯,在外头等我。”她也不确定陆照枝的阿姊到底是不是还在这里修行,毕竟过去这么多年,陆家又发生了变故,人去楼空也是极有可能的。
“夫人,让奴婢随你一块进去吧!”萤灯看了看荒草丛生,不见人烟的四周,仿佛都能听见密林深处的狼叫,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进去。
“这里的住持喜清静,我们这么多人难免叨扰,听我的。”她的语气不再是商量,又暗暗地萤灯递了个色眼色,毕竟一同前来的,不止她两个人。
萤灯会意,暗自点了点头。
寺庙的门紧闭,衡阳慢慢走上前,屏气凝息,伸手叩了叩门上的铜环。
不少一会儿,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来。有个身着海青长袍的师太开了门,二人才见面,脸上皆是惊讶之色。
“清宁师太,我是来还愿的。”
“阿弥陀佛,施主,里头请吧……”师太很快收回目光,让出身子,待衡阳进去以后,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她刚走出几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身影,还没看清来人时,对方长剑已经驾到在自己脖子上,雪白的锋芒,寒气逼人。
“余痕,快住手。”那师太见状忙喊了一声,可余痕依旧不为所动,双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衡阳,似乎要将她千刀万锅才能解恨。
师太无奈,只得上前把他的剑硬生生地收回到剑鞘中。
“余痕,你不认得我了?”一听到余痕的名字,旧日的点点滴滴又在脑海里反反复复,但看他对自己的反应,叫衡阳的心不禁冷了一截。
“怎么会不认得,”余痕冷笑,紧握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脸上尽显嘲讽,“赵怀英最受宠的妾室,京城又有谁不认得呢?”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余痕的反应早在她意料之中。她庆幸余痕还活着,陆照枝不至于孤身一人,而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只能神情不自然地打量周围,除了院落比当年破败了些,似乎没有两样。
反而是余痕,当年那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如今瘸了腿,连背也有些驼了。
衡阳一直以为,他也死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半天都没能缓过神来,等真正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一拐一瘸地走远了。
而曾经,见面总会分外亲热的师太,也好像变了个样。虽然脚步一如从前那般踏实沉稳,可话却少了很多,几乎是没有。
从进门到现在,也就是开门的瞬间,看了自己一眼,再没有多看一眼。
师太引着她来到后院,语气生疏道,“施主,你要找人的就在里头。”
说罢,并不愿意多言,转身就走。衡阳跑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小声道,“师太,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师太依旧不答话,想绕过她走,衡阳无奈,只得用手拦住,“师太,当年我确实做错了事,可也是无奈之举?如果我死了,我怎么保住邹家,还有肚子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
“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可难道连师太你,也觉得我是个背叛陆家的千古罪人么?”
师太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走远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余痕才见面就想杀她,为什么师太会变得如此冷漠,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以她为耻?在王府的三年,她没有一刻像眼下这般绝望,她被全天下给抛弃了。赵怀英说得对,只要稍微语气重些,她就哭。她算是知道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屈辱,通通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些人至亲的冷漠。
可这些人,曾经也都以她为荣。
衡阳来不及细想,她来到那扇虚掩的门前,收了收眼泪,推了进去。
屋内静悄悄的,临窗前摆了张吃饭用的小桌案,旁边是个睡觉的软塌,一贯的干净素朴。
“衡阳?”角落里,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待再走近些,女人的声音里显然有了哭腔,“衡阳,真的是你吗?”
身着蓝衣的女子从最里头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衡阳跟前,伸到半空的手久久不敢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