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骨(三)
步步逼近,它自己的鼻子又被明礼抓着,它实在是退无可退。
昼开走过来,一把夺过明礼的手中的象鼻,嘴角勾起一抹瘆人的微笑,他轻声说道:“吾的人,只有吾可以杀。你若敢动,定叫你魂散九幽。懂了么?”
食梦貘避开了昼开的目光,连连点头。
“滚。”
话音刚落,噌的一下,食梦貘消失的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屋外死气愈重,城内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就在食梦貘消失的一刹那,方才的噩梦再次萦绕在明礼的脑海之间。
那种悲痛欲绝、恨入骨髓的钻心之感,她感同身受。
察觉到了明礼的异常,昼开一慌,还以为是那头食梦貘和自己耍了什么心眼儿,下一秒却听见明礼开了口。
“昼开,我做了个梦。”明礼抬头看他,眸中潋滟着水光,“不说出来难受,你听一听?”
昼开撇开头,哼了一声:“一个梦而已,也要说给吾听?”
“那,那我就不......”
昼开折返,坐回了床榻,闭上双眼,打断了明礼的话:“反正闲来无事,你说罢,反正吾不会听。”
明礼嘴角一抽,这个傲娇鬼。
“梦里我好像经历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她是清苦人家出身,家中姐妹十余人,她十一岁那年,被父亲诓骗出门,以一枚铜钱的代价卖入了秦楼楚馆。那时,她才知晓,原来一枚铜钱,不仅可以买一个烧饼,还可以买断女子的一生。”
说着,明礼的眼眶微红,声音哽咽,昼开睁开了双目,静静看着她。
“她起初还是在反抗的,但毒打、断食之下,她终究归于屈服,两年之内,她逼着自己学会了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成为了城中最惊艳的瘦马。十三岁生辰时,一大户员外以百金为价,将她买走,就在这间房屋里,她身披红衣,头插金簪,幻想着自己往后的日子,可迎来的却是千般折磨、万般折辱,她被员外藏于此处,明码标价,一夜百金。”
昼开的眉头紧拧,食梦貘可吞噬梦境,也可将此种梦境加在另一人的身上,使其身临其境。
若早知是此种梦,他就该一手掐断那头食梦貘的脖子。
“她坚持了两个月,两个月来,日复一日,她早已破败不堪,她无一日不在遭受千人唾骂,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分外恶心。在她十三岁生辰的那一日,她用一枚铜钱为价,向店中掌柜换取了三尺白绫,换了一生解脱。”
说完了这一段故事后,明礼摊开手,手心中正是一枚闪着黯淡金光的铜钱。
“她死后,血肉骨骼被丢弃市井,任同类观赏,任野狗食之......”
昼开盯着那枚铜钱看了好久,人骨指的是浸染了人间万苦而死的罪恶之骨,复州城死气环绕,正是孕育人骨的绝佳之所。只是,这铜钱上不仅没有一丝邪气,反而有种莫名的灵力。
‘轰隆!’
一道黑雷降落,他们周围的物件在飞速消散,明礼大惊失色,慌乱的攥紧了手下被褥。
昼开两步跨下,走至明礼的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口中默念法诀。
黑云压城,残阳似血,城门残破,抛弃、烧毁的尸骨随处可见,死亡气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当明礼再次睁开双眼时,他们正立于复州城的城外。
城池的上方,盘旋着十数只跂踵,它们叫声似鸦,仿若在歌唱着瘟疫的战歌。
见状,明礼心头一痛,跨上前一步。
“不准去。”
昼开厉声呵斥道。
明礼回头,低头望着他嘟囔了一句:“又怎么了?”
听这不耐烦的语句,让昼开也没了什么好脾气,虽然他从来也没有好脾气的时候。
他双手抱胸,眉眼间尽是对于生命的不屑和无视:“无知小儿,看不出来?这是一座死城,还巴巴地进去,当心冥界之人折你阳寿,拖入轮回。”
“死城......”
明礼愣愣的转过头,喃喃自语了这两个字,“那我们之前......”
“之前你看到的,都是食梦貘吞噬了的梦境,从而营造出来的幻象而已。”昼开冷冷答道。
“这位小公子说的不错,复州城中,早已被瘟疫折腾的无一活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