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卓娅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布满枯草的田野中。泛黄的玉米秸秆险些缠住她粗糙的裙子。蔽日的晚霞怜悯着这块土地，卓娅浑浑噩噩地抱着弟弟，内心仿佛要烧起来。

父亲和兄长都去参军了，只剩她和刚满三岁的弟弟。家人早已失去了联系。侵略者到来之际，身患残疾的母亲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与弟弟推到无人的小路上让她逃命。

她已经在这不安的地方行走了一天了。食物和水快要消耗殆尽，小弟弟萨沙只能靠在自己肩膀上昏睡，她自己抱着沉重的小兄弟也是口干舌燥，胃里要烧的麻木了。

战争是不会准许人歇脚的，她感受着逐渐蚕食自己的疲倦，终于摇摇晃晃地一屁股摔在了草垛上。萨沙被颠的闷哼了一声，卓娅轻轻地压低了他的帽沿。

阳光最终藏在了远处的山丘里。今夜要如何活下去呢？卓娅在参差的土地上胡乱摸索，摸到了自己的小包。布包看起来瘪瘪的，里面还有半块面饼，一些面包渣和五个杏子干。卓娅数着躺在手心里的杏核，然后捧了一把土将它们埋上。兴许能发芽呢。

支撑他们一路过来的水也只剩下少得可怜的瓶底的量。卓娅拿出那半块面饼，撕下一些掰成小片，将面片沾水泡软。做完这一切后摇醒在肩头趴着的弟弟。

萨沙一点一点地吞咽着这些食物，这些干硬的食物就是过夜的口粮。吃了一些后他就停下了，在姐姐怀里艰难地转个身，小手摇着姐姐细瘦的胳膊，微声开口到：

“姐姐吃。”

卓娅在黑暗中揉了揉他的脑袋，并没有接下萨沙手里的食物。

萨沙吃完后，她抿了一小口水。瓶子里的水似乎时刻都在变少，在变轻。不知道这能撑到什么时候。卓娅想。

他们藏身于一个巨大的草垛中，萨沙依旧靠在姐姐的怀里，咬着杏子干，含糊不清地问：“妈妈呢？”

“妈妈去罗夫诺小镇了。”

“……”

卓娅撒了个谎。她其实也不知道罗夫诺是个什么地方。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来自父亲，父亲说，那里好像是个小镇，又或许是座山。

可惜父亲现在去前线了，没有办法找他问问罗夫诺到底在哪里，也没有机会去看看罗夫诺的巨大动物园。

萨沙在黑暗中疑惑地看了一眼姐姐，也没再多问。因为他怕不远处的林子会有狼窜出来，会追着声音来吃人。

卓娅哼起歌来。

∮天上月亮，闪闪发光，照在你的摇篮上，睡吧，宝贝，我的宝贝，快快入梦乡。

捷列克河水日夜流淌，大浪啊哗哗响，凶恶的车臣人啊，爬到岸上，磨刀霍霍响。

你会成为勇敢的战士，哥萨克栋梁，告别亲人，离开家乡，参军上战场。

出发上路，我送给你一尊小圣像，供在眼前，祷告上帝，祈福求吉详，投身激战，你要把妈妈，牢牢记心上……

（来自哥萨克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