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的漩涡
我来到莫比迪克号的第二天他们就认出我了,但当时我一直和叶子琪他们在一起,所以没机会上前跟我说话。一晃这么多年,那时瘦弱的小孩子们现在已经成长为这个世界的年轻水手了,而其他人的容貌也几乎难以分辨。或者说,我早就不记得他们的样貌了,这实在有点尴尬。
或者说,是因为在早已下定决心当个恶人后,从前做的好事才突然获得认可和感激的尴尬。
他们跟我热烈地寒暄一番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还说晚上会为我开宴会,让我一定要去。在黑市的尔虞我诈和名利场的表面光鲜中混迹多年,面对这种完全坦诚的热情我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害怕自己格格不入,又担心辜负了对方的友善。但这其实才是这个海贼世界中被人向往的氛围吧,热血,单纯,江湖义气,自穿越以来我几乎不曾感受到这些。
“我听说,你已经决定要和余青一起参加他接下来的行动了,对吧?”白胡子道。
看样子余青是将异土人的所有事情都对白胡子海贼团全盘托出了,我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确实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而余青也不是傻子……他只是有点过于理想主义而已:“是的。我认为那研究所是一个先兆,如果不摧毁的话,只怕政府还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采取更多迫害异土人的行动。到那个时候可能会有更多的不知情者被伤害,就算是我们这些已经习惯这里生活的人,也无法独善其身。”
对于种族歧视和迫害,鱼人族就已经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了。即便鱼人岛受到白胡子的保护,即便甚平拥有着七武海的头衔和强大的实力,但他们依旧摆脱不了种族差异带给他们的阴影和不痛不痒,却恶心至极的言语攻击。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而且我有预感,如果我们异土人不反抗,去给政府一个警示,这个恬不知耻的官僚机构绝对能将事态发展到那一步。
“咕啦啦啦啦,真是个心事重重的小鬼,”白胡子轻描淡写地评论道,却听不出他对此有什么样的态度,“不过,政府肯定会对你们那个预知未来的能力有所忌惮……说起来,你知道那个预言,对吧?”
我瞳孔收缩,表情也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马尔科看去。
想要以血肉之躯,绵薄之力扭转历史车轮前行的轨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开始,确实有知晓史诗的异土人歇斯底里地将预言告诉了白胡子以及莫比迪克号上的所有人,大家都只当那是疯话。然而随着咬定该预言真实性的异土人已经不止四五个,流言的力量开始在船员间散播开来,大家对马歇尔·D·蒂奇的眼神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老爹不喜欢听这种互相猜忌的鬼话,但因为没闹出事也没有太在意……直到第一次有异土人试图刺杀蒂奇。
虽然没有成功,但破坏了禁止船员互相残杀的铁律就必须受到惩罚,可那刺杀者到最后都是疯狂地控诉蒂奇的背叛和白胡子海贼团的陨落,到最后大家甚至开始觉得他是得了神经病而有些怜悯他。后来的刺杀和小型暴动可以说是更加疯狂,却并没有出现大规模伤亡的惨状,一方面是打不过,一方面大约是因为异土人还是更喜欢“以理服人”吧。然而,虚假的谎言说了多遍就容易有人产生动摇,最终不知是谁的主意,蒂奇到底还是不在莫比迪克号上了。
马尔科之前跟我说过白胡子其实对异土人的印象不大好,就是因为这个。
“爱德华先生,您想知道什么呢?”太多异土人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要让重情重义的白胡子及其成员认定自己身边的一个儿子(伙伴)会是未来摧毁一切的毁灭者,谁会轻易相信呢?更何况,作为一个冷漠且现实的成年人,正因为我热爱着这个世界的故事,才坚信史诗中每个人的决定都是他们包含了信念与人格魅力的结果。我所能做的唯有致以崇高的敬意,而不是自以为是地干涉他们的人生和选择。
房间内那微妙的气流波动忽而变得强烈起来了,白胡子紧皱眉头,却难以读懂他眼神中的含义。对于异土人无故污蔑跟随他多年的儿子这件事,他必然是愤怒的,但做为一个正在感受到生命流逝的老人,他终究是担心他挚爱的大家庭,所以对那预言还是半信半疑:“你相信那个预言是真实的吗?”
我早就猜到白胡子很可能会问道预言的事,即便马尔科跟我说不要提,所以我早就想好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和观点了。可是到如今,看到白胡子微妙的眼神,我忽而不忍用模棱两可的话或是欺骗搪塞他了,即便这么做很大程度上是费力不讨好。
我深吸一口气:“是的,那个预言是真实的。”
我瞟到了马尔科那几乎是想扑上来掐死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