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
如果你有幸不曾读到这段内心独白,你也许会觉得我是个性格非常果断的人。但真可惜,我不是。事实上,我的大多数决定都来自于我的一念之差,某种行动前刹那的直觉。我不知道这是对我过于聪明或心思缜密的惩罚还是别的,但现下我真可谓是“里外不是人”了: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同事,另一边又是刚结交不久的好闺蜜(虽然结交的目的也是因为前者)。在异土的西方文化里,人们对隐私这事儿很看中,而东方文化则倡导我们和人保持距离,不要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真糟糕,我两条都占了。前者完全是被动地知晓,后者则是我一系列无法评判是否明智的行动所导致的结果。
现在的我,就被夹在两道门中间,我既希望任何其中一扇门先被打开,也不希望任何一道门后被打开。
终于,左手边的门被“碰”的一声推开了,急促的脚步声涌入门廊,我顺声抬头看去:“你总算还知道回来。”
“他情况怎样?” 男人剧烈地喘息片刻,很费劲地从嗓子眼里沙哑地挤出这几个字。他的西服上满是水渍和灰尘,皮鞋也被泥土摧残的惨不忍睹。尽管他浑身都被雨水冲刷了个便,但我依然能嗅到他身上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还不知道。” 我焦躁地叹了口气,“还好露西安发现的及时,而且手术医生是刚从有名的医院里挖过来的,应该不会太严重。”就像是迎接新生儿一般等待着宿命降临,我可谓是做足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准备,可我却没有一丝勇气去直面它。这其中我也时常疑惑自己是否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毕竟,过去的教训已经很能证明肆意染指别人命运的愚蠢了,命运难道真的会被我改变吗?
他仍旧粗重地喘着气,似乎还没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术室门口上方的灯,我甚至能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最终,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不是吗?” 尽管我应该清楚这时候说这些的不合时宜,但阴差阳错地,我还是说出了口,“露西安已经向银行打了好几次电话了,都没能找到你。后来就连我帮你掩饰的话也全然不信了,为了寻找你的下落,她快要崩溃了。”
MD,我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意料之中地,我的话绝对是刺中了他,以至于让这个壮硕的男人浑身颤抖起来。他的双手狠狠地抱着头,几乎是要将指甲刺入太阳穴中。“可是……”
整个走廊里寂静得可怕,但现在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了。我深吸一口气,怀揣着颤抖的心,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了。“可是她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是不是她最讨厌的海贼,而是自己心爱的男人一直在欺骗自己的事实!清醒点吧,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亡羊补牢?”
“靠!”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路过的护士无不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我。我TM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非要嘴贱地用这个词儿!他们对这种典故根本就是没有概念的啊!
就在我抓狂的时候,另一扇门突然打开了。我下意识地看向那边,而塞尼奥尔则疯了似的冲了过去。
孩子保住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差点没兴奋地跳起来,搞得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似的!这个孩子既是宿命的导火索,也是改写宿命的关键所在,只要这一步发生了改变,无论露西安态度如何,希望都会保留在这份感情的最中心。
露西安也出来了,可怜的姑娘,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样子,我几乎快认不出那个笑起来开朗阳关的女孩了。冷不丁地,她猛地甩了塞尼奥尔一巴掌,那力气大得让她自己都向后趔趄了几步,而塞尼奥尔在挨了一巴掌后仍纹丝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们大约僵持了十多秒,终于,露西安抱着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放声大哭起来,一如外面的暴风雨。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想最后看到的那一幕在这个故事性极强的世界里应该算是个好结局。但无法亲眼目睹也是没办法的事,多弗要求我下午三点之前必须回到王宫,他最近正计划着要带我出去一趟,解决一些小生意,顺便度个假。豪华轿车已经在医院门口恭候多时了,说起来这辆与异世界里名流们坐的一模一样的车还是今年东海新推出的产品,老实说我严重怀疑这又是哪个学过汽车制造的穿越者搞得花名堂。不过这里毕竟是个航海盛行的世界,汽车终究并不实用,最后也只能沦为有钱的怪癖收藏家们消遣的玩意儿了。多弗以五亿的价格在拍卖会上买下了它(完全是图高兴),又把它漆成了最扎眼不过的粉红色,里面同样颜色的装恒更是不忍直视,就算是我这样年近三十的老阿姨坐上去时也会难以克制少女般的脸红。
不过今天我倒是不太在乎难为情了,就算是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的天气我也称得上是相当地轻松愉快。这种做了点好事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洗涤过我这条肮脏恶俗的灵魂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其实无论我再怎么纠结,关键时刻我还是会鲁莽地做出行动,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