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利亚的舞女
作为一个女人,或者说,假如你是女人,你会为了爱情而献祭一切,哪怕是生命吗?
这就是一切问题的源头,分歧的开始。
事实上,我并不是很想提及这段往事,我是个很爱面子的女人。但我知道,如果想要有所成长,并从其中深刻地学到教训,首先必须能够将这段痛心的记忆拖到阳光下,将其完全地剖开,正视自己的愚蠢与脆弱。然后直到有一天,我能把这段不愉快的回忆变作闲谈打趣的一部分。
再说到特罗威尔,他确实是个迷人的艺术家,颇有造诣的幸运儿,哪怕过去了很久我都始终这样认为。他对待音乐的态度总是那么的严肃,一板一眼,歇斯底里,所以他的邻居们总是将他称为“沉默寡言的疯子”。他深深地热爱着音乐,也对音乐分外地苛刻,这是个折磨自身且很容易得罪人的信仰,如果你也是,或者曾经是个深知自己必须成为某个人的人,你就会理解那种感觉。他的每一首曲子都充满了渴求与憧憬,仿佛想要攀上缪斯宫殿的石头台阶,精雕细琢又结实饱满。但创作的代价也是同样的沉重,甚至可以用“极端”来形容。他时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连就是好几天,叮叮咚咚的琴声与他歇斯底里的哀嚎常常令街上路过的人们不寒而栗。“这几天你先别来找我了,我需要思考,”这是他对我常说的话,但我丝毫不觉得我们的心因此而疏远。好,就分开一段时间吧,我们都需要私人的空间。我从来不担心他会待在屋子里遭到意外,他是个成年人,心里应该对自己的选择有数。有时候,我会对他的音乐提出一点建议,他也欣然接受,前提是他最终能够接受我的说法与理解。
《赛丽维亚的舞女》,之后在北海颇负盛名的轻歌剧的雏形,就是这样被我们创作出来的。
这就是一切问题的开始。简单来说,特罗威尔坚持以舞女与她的爱人阴阳两隔之后立刻殉情为结尾,而我则认为舞女应在那之后依旧跳舞,带着爱与悲伤继续自己对舞蹈的追求。好吧,我承认这两者都很俗气,但是相较而言,继续活下去显然更符合舞女独立坚强又有主见的性格,毕竟我们之前都是按照这个方向来塑造的。而且我也不觉得舞女将爱人拼了性命挽救回来的自己再次放弃有什么浪漫可言。这或许就是异土人与这里的人很大的差异之一吧,但真的有人能够放弃自己拥有的与极力追求的一切,全然为了为另一个人而活,放弃属于自己的人生吗?
我们的想法都太过强烈,以至于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就像所有激烈的争吵一样,我们从具体的问题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说到底你只是想找个只会盲目赞赏你的女人吧,明明是闭门造车却偏要搞出一副曲高和寡的腔调。”我想大约是这句话狠狠地刺中了他的软肋。
所以在我出海了一个月再次回来时看到特罗威尔和一个不相识的女人相拥再床的时候,不知怎得,我竟有一种“终于看到结果”的释然感。或许我早就料想到了会与这种结果。他是个音乐家,骨子里的随心所欲,自由不羁在包括□□的任何方面都是不受自制力管教的。
那一天发生的让我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第一次面对堂而皇之的出轨,我既没有表现得暴怒发狂,也没有哭天撼地,说实话,连我都被自己的这份冷静吓到了。我沉默地等待他们穿好衣服,然后问了特罗威尔一连串的问题,具体的内容我依然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开始还打算编造花言巧语来求得原谅,看到我冷漠至极的态度便意识到我的不留余地,也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换个角度来看,这样即使是犯了错也坦率承认的男人,可比异土某些讨不到好便撕破脸的虚伪家伙让人舒坦多了。
我和他,算是和平分手。就这样,我可没功夫去利用自己的资源处心积虑地狠狠报复他,那样做除了证明我是这段感情的失败者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而且浪费时间。人生苦短,我的时间是用来一分一秒地享受自己的人生的,可不会用来挥霍在那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我分手了,因为我们并不适合在一起。”当我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抛给乔拉的时候,我对天发誓,她那搞笑的表情哪怕是很久之后再次想起也会令我笑到肚子抽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唾弃那些玫瑰,如同唾弃自己的眼泪。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整瓶威士忌,帮赛尼奥尔倒了一杯之后,直接将整瓶的辛辣液体灌进了自己的喉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不必在意,只是为了增添些仪式感,”我哑着嗓子,半开玩笑地说,“爱情死去的夜晚,没有酒精的慰藉不就太无趣了吗?”
我优雅地坐下,翘着二郎腿,颇为享受地看着玻璃酒杯逐渐浸没在琥珀色的光辉之中,没错,享受每一分每一秒,默默感受,细细品味。
乔拉这个时候一改往常的聒噪,眼神中竟闪烁出几分真诚的担忧,或许是同为女人,她确乎是能体会到我此时复杂的心情:“亲爱的,你真的没事?”
炽热的气流贯穿鼻腔,让人感觉像一条吐息着热蒸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