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新环境,新老板
翌日清晨,我拖着两大箱行李跌跌撞撞地来到港口。成为了唐吉诃德家族的一员,就意味着我必须开始习惯长时间的海上生活,除此之外我的家当也必须尽数转移到这艘船上的某间狭小舱室内。我的行李中,除了少量的细软和衣服就是大量的书籍,我这个人喜欢读东西,来到了这里,没有手机和互联网,我就更加地将书籍视作一种精神的寄托,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嗜书如命的地步。也正因如此,我的这两个行李箱沉得简直跟两块同体积的石块一样,眼看着通往甲板的木质楼梯是那么悠长陡峭,我的心头弥漫起一抹淡淡的绝望。
我没让公司里剩下的那帮人来给我送行,虽说其中有几个跟我关系还真的挺不错的,但时局不同,他们作为阶下囚还是尽可能低调少露脸才好。
我将身上的酒红色风衣脱下来搭在一只箱子上,挽起袖子,海边的晨风让我一连打了几个哆嗦,我咬了咬牙,提着另一只箱子艰难地踏上了楼梯。这确实很不容易,台阶抬高,我没法不让行李完全脱离台阶,而每一级我都得把腿抬得比平常更高。待到我腰酸背痛,胳膊再也没力气的时候,也不过才爬了楼梯的一多半,就是这样我也不能彻底放松手臂,不然行李就要滑落下去了。
“我来帮你。”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烟味和一只男人的手,那只手抓住我的行李箱把手,帮我一同往上提。我回头,是塞尼奥尔。
“你先上船,我自己来就行。”他大约也感觉到了我这箱子的重量非同一般,嘴里叼着剩下的半支烟,双手握紧了把手帮我将行李拖上船。我也不好意思在楼梯上妨碍他,只好先上了船,
等他将两件行李都般上来,我立刻道了谢:“谢谢,太麻烦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将香烟彻底熄灭扔进了海里:“你的房间在第二层船舱的最里面,我帮你把行李拿过去吧。”
“哎?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我嘴上这么说着,可他已经将行李抬起来往船舱楼梯那边走了。最终还是他一鼓作气帮我把行李抬到了我的房间门口。
“万分感谢!!!”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再三向他表示感谢了。他低声说了句“无妨”便扭头走开了。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硬派男人的作风吧。
我推开房门,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船舱,但我很满意,空间小一点总是让我有安全感。显然这里之前是作为储藏室用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屑味,不过已经被打扫的非常干净了。房间内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相当精简齐全的配置,有一扇舷窗,可以看到外边由一条银线相隔的天蓝与蔚蓝。我将衣服尽数整理出来挂进柜子,因为没有书架,我只能留下一本航海指南和一本历史小说,剩下的继续安置在我的行李箱中。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我便一头栽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到了这个满是危险的陌生世界一年多了,直到现在我也很难让自己完全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这里每天都发生着无数光怪陆离的事件,有着无数驰骋海洋的豪杰,可为什么我偏偏就上了多弗朗明哥的贼船?我知晓他的人生和未来,我并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欣赏他的。我喜欢人性中纯粹的东西,哪怕这种纯粹最终会导致一个人陷入疯狂甚至是毁灭,而在多弗朗明哥的身上,我看到了纯粹的恶。
扭曲病态的,疯狂到令人着迷痴醉的,恶。
我听到甲板上的人开始吵嚷起来,整个船体也随之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仿佛不安的动物发出沙哑得低吟,要起航了。我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披上风衣跑到甲板上观看出航的风景。这或许有些幼稚孩子气,但哪怕我已经经历了不少次的航海,但这样令人心潮澎湃的景象总是看不够的。我故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免得让那帮手忙脚乱的家伙看到责怪我的优哉游哉,我扒着船沿仔细看着粉色的船身逐渐脱离了长满水草的港口边缘,被蓝宝石般的海水轻柔而有规律地冲刷着。船帆已经被放了下来,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我转过身倚靠船沿仰头欣赏着这只粉色的庞然大物,纯白的海帆随着风轻轻律动,仿佛兜满了明媚的阳光,宛如阳光下年轻少女肆意飞扬的纯白裙摆。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过去的航海家们将船比作美丽的女子,我想努曼提亚.火烈鸟号大约就是一位穿着明艳的粉色长裙,头戴白色头纱的新娘吧,随着这阵海风热情地将自己献给了大海。
我抬头仰望着蓝色的天空,无意间突然瞟到一团粉色的影子正透过二楼的舷窗盯着我看。我原本悠然自得的好心情霎时间荡然无存,仿佛干什么都分外地别扭,脑海里只剩下无数“这家伙盯着我干什么”的单句循环。
趁着他还没叫我,我灰溜溜地溜回了船舱。
我很快就清楚了我在这艘船上的位置。
对于我这样脑子好使却了无实力,只能牢牢依附于顶头上司的小角色,这份职务简直再合适不过。直白地说,就是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