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
少年来的如此突兀,像藏在销金窟里的精魅现了身。
武持盈眼神警惕,不答反问:“你是谁?”边问边探头出头去,却发现十丈之外空无一人。
“如果女郎是在找那个负责望风的小内侍,某已经把他支到别处去了。”
少年郎蹲下身去,伸手拨弄了下那人腰上系着的金鱼袋:“女郎想将尸首埋在雪下,装作醉后失脚?这就多此一举了。”
在武持盈看不到的方向,他手指一顿。金鱼袋中,有一只小小的四方形硬物。
“这人若果真醉到这等地步,身边不可能没有服侍的人,你说是不是?”少年郎将手收回袖中,笑眯眯的。
武持盈承认他说得对,却没有吭声。
少年还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那本该死了的人,掩在雪中的一根手指动了一下。
手腕轻轻一动,一枚细长的银针被他捏在指间。
“女郎可知他是谁?”少年手指着刺绣精致的鱼袋,“紫金鱼袋佩兰草,这人是控鹤监柳相夷。”
武持盈瞳孔一缩。
控鹤监乃是控鹤府的领头人,而控鹤府,即是女皇武氏的后宫。
她所在的这座金华园,就是女皇赏赐给柳氏兄弟的府邸。
武持盈虽久居深闺,很少出门,但也听过柳氏兄弟的名声。听闻柳相夷虽为监臣,却因容貌稍欠,不如其弟柳含光受宠。时日一久,女皇厌倦了他,便恩准他出宫成家,还为他保留了控鹤监的位置。
总而言之,这不是她一个小小女郎惹得起的人物。
少年趁武持盈失神之际,出手如电,将细如毫毛的银针扎入柳相夷的太阳穴。瘫在水边的那只手抽搐了一下,随即完全静止。
少年满意地勾唇,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提醒武持盈:“怕也晚了,人已经死透了。”
“现在,你要怎么办?”
武持盈衣襟上还沾着血迹,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认知,包括眼前这个行踪诡秘的少年道士。
她静默片刻,语声艰涩:“我不能死,我阿娘还在府里等我回去。”没了她,阿娘怕是活不了,府中诸人的漠视就能杀了她。
说是如此说,武持盈心里很清楚要过这一关,难如登天。
既然她阿耶武从骥已经把她送给柳相夷,如果她就这样跑回宴上,等到柳相夷的尸首被人发现,武从骥马上就会怀疑到她身上。
柳含光死了兄长,更是必定会向她追讨这条命。
阿兄阿嫂也不会帮她。
即便如此,要武持盈连挣扎也不挣扎就认命,她做不到。
少年见武持盈蹲下身去用雪水擦去脸上、手上沾染的血迹,又去撕扯身上染血的布料,忙别过脸去:“你就是换掉这身衣服,也逃不脱嫌疑。”
武持盈知晓这少年道士说的不错,想了想,伸手在积雪下头摸索。
少年好奇地跟着蹲下,就着月光去看她:“你要认命了吗?”寻常女郎遇见这样的祸事,早就吓疯了,偏她没有。
武持盈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蹲着,没有回答他,而是又问了一次:“郎君如何称呼?”
“李灵枢。”
少年这回倒很干脆。
武持盈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下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不过眼下这也不重要了。她选中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块,将它握在手里。
李灵枢瞧见武持盈的动作,似有所觉,伸手要拦她:“等等——”情急之下忘了拄杖,险些一脚栽倒。
武持盈看着他:“李郎君,劳烦你帮我把人都喊来。”说完,她握着石块,狠狠砸向自己的前额!
血溅出来的时候,李灵枢都愣住了。
过了一下,他才拄着手杖赶到武持盈身边,见她额角破了个洞,秀致的眉目染满了鲜血,倒显出一点明丽来。
她细白的指拽住他的衣袖,眸子亮的惊人:“……叫人!”而后,像是终于撑不住,缓缓合上眼皮。
李灵枢琢磨了一下,了然一笑,随意抓了一把雪泥抹在衣摆处,扯松了顶上的发髻。做完这一切,还觉不足,遂蹲下身去费力地一番搬动。
等一切大功告成,他才拎起袍衫下摆,跌跌撞撞地往宴席地跑去。
***
“死人了!后苑死人了!”
少年清亮的嗓音划破深黑的夜幕,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跳舞的胡姬都停了下来。
李灵枢一路趔趄地跑到场中,乌发披散,下摆沾满脏污,拂尘都拖到了地上,好似后头有鬼在追。
金华园的另一个主子、刚晋为柳含光立即站起身,蹙眉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酒饮多了在发梦?”
李灵枢才不理他话里的嘲讽,随意抓住一个李氏宗亲就急慌慌地喊:“某刚才去后苑东北角看星象,无意间撞见控鹤监在强逼一个女郎,那女郎挣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