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

大概是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生辰会后何浩然和林跃笛的感情便进展迅速，两人几乎每周都会相见，或者出游，或者逛街，或者只是一起吃顿饭。不过真正推动他们挑明心意，走到一起的，还是来自外界的干扰。

“刑部李侍郎的儿子李钰。就冬至那天，和我们家一起在酒楼吃饭的那家人，当时不是还碰到你了。当时有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林跃笙一早就来向何浩然通风报信，说是李钰对林跃笛很有好感，最近老是来找她。更重要的是，林刘两家都有意促成这门亲事。

“那小笛什么态度？”何浩然问。

“我哪知道。这不是应该你自己去问她？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李钰啊，又主动，又体贴，哪像你，冷冷淡淡、犹豫不决。”林跃笙这么说，是想刺激何浩然有所行动。

在礼邦司的近一年里，何浩然已经初步感受到作为寒门子弟，在京都官场发展的艰难。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都不如世家子弟的一个家世背景。有一回，有一个接待西南周国使者的工作，让刘浩然准备了各种材料，并负责前期准备工作，但真正到了需要露面接待的时候，事情却安排给了刘景坤。肖颂成告诉他，像他们这种背景的人，要习惯在礼部做幕后工作，他一开始也觉得愤愤，但过了三年多，却也慢慢习惯了。

刘景坤也不是正统的世家子弟，只是沾上了永和王府家亲戚的关系，仕途就顺畅了很多。更不用说那些纯正的世家子弟了，他们只要付出一点点的努力，就能平步青云。不过实际情况是，世家子弟过惯了散漫的日子，原本就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他们对繁杂的公事提不起兴趣，但是他们又觉得必须要有个官职才能在圈子里抬起头，所以他们就这么尸位素餐地过着。

刘浩然觉得这种状态非常荒谬，最开始他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这种状态竟然能够长久存在，慢慢的，他看明白了这里面牵涉太多集团的利益，高层的人并不是不知道这个现状，而是不想去触碰它，因为自己也是这种状态下的既得利益者。开国国君和现任国君倒是都想改变这种现状，所以才会办国学院、开科考，给寒门子弟机会，让想干事的人上位，同时也给世家一点压力。这么做的效果是有的，但不如预期的好。世家占据着官员选拔、考核等重要岗位，寒门子弟没有根基，光凭自己的努力，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步步高升，但难度非常大。

与世家结亲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寒门子弟仕途攀登的难度。虽然门阀阶层在陈国还是根深蒂固，但部分世家也慢慢看到有才能的非世家子弟，在入仕之后的发展潜能。他们觉得与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纨绔子弟，不如与这些有才能肯拼搏的人结亲，因为经过几代的发展，世家可能会没落，而新晋贵族也会崛起。就比如说礼邦司司长洪士咏，他是当年国学院毕业生中的佼佼者，但如果没有与江北徐家大小姐，也就是已经致仕的礼部侍郎的女儿结婚，他可能也很难坐在今天的位置上。

何浩然对林跃笛是有感情的，他会想见她，想要对她好，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最终他决定和林跃笛表白，多少掺杂着世俗的因素。他很清楚林跃笛吸引他的原因之一，是她的家世背景。这是一段对自己的事业发展有帮助的姻缘是他做这个决定的重要考量。大概正是因为这样不全然是发自情感的决定，造成了他日后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