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桂香（终章）

这家赌坊，也没有回家，而是又去了别家。陈家面子再大，也总有想要开门做生意的人愿意接纳他，毕竟，也不是谁都卖陈父的面子的。

钟妍听了自是不甚唏嘘，她从来也没想过事情竟会这样发展，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圆了乔桂香的念想了。

从那以后，钟妍再也没把心思放在陈少琼上，毕竟，一个以赌博为精神寄托的人，说实话，他的人生也没什么希望了。而钟妍在成婚后，也开始慢慢接手乔员外的生意，逐渐做得有声有色起来。

只是偶有一日，钟妍去别的城谈生意，却意外撞见了斜倚在花楼窗栏上招揽客人的林秀儿。

林秀儿当日所嫁的那位贾老爷并非是什么良人。

贾老爷确实有钱，也同样见惯风月。

新婚夜林秀儿虽然用鸡血假装落红，可是经历过鱼水之欢的林秀儿并没有黄花闺女的生涩，贾老爷也不是傻子，从林秀儿假装生涩实则娴熟的技术中心生怀疑，他觉得林秀儿这么快就嫁给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隐情。

贾老爷在姑苏城的时候按而不发，却在离开了姑苏城后暗中派人探查林家，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了事情真相。他猜出了林秀儿和陈少琼的真实关系，也得知了在陈少琼受伤后林秀儿立刻就转投他人怀抱这件事。

左右不过是个姨娘，在这个时代是可以随意处置发卖的，于是，贾老爷腻了林秀儿之后，便在经过某座城时，随意地将林秀儿卖到了花楼。

虽然钟妍认出了林秀儿，她也没有大发善心救林秀儿出来，毕竟，在乔桂香原来的记忆里，这位也不是什么善茬。乔桂香落到后来那般境地，其中也少不了林秀儿的推波助澜暗下黑手。林秀儿如今沦落风尘，也不过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自打林秀儿嫁出去以后，起初林母偶尔还能收到林秀儿寄回来的家书，慢慢地，信越来越少，时间间隔得越来越长，后来，就完全没有了。

女儿远嫁他乡，做母亲的哪有不牵挂的。只是这山高水长，想再去寻觅林秀儿的踪迹，却是很难的。

林父林母和林山，自打出生后就没离开过姑苏城，其他地方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先是派人按着信上留的地址打听女儿的情况，可得到的回复是：那不过是个空宅子，原先住了人，如今早已人去楼空。

林父林母年事已高，哪里能经得起长途奔波，就让儿子出远门寻找妹妹和妹夫。可没想到的是，林山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后来听人说，林山在外地结了仇家送了性命。究竟是真是假已无从查证，反正，这后半辈子也没人见林山回来过。

钟妍在几年后生下了一个男孩，而后自己接下了乔老爷的事业。乔老爷有了亲孙子后，宁愿在家带孙子，也不愿出门做生意。

这一生，乔老爷亲眼看着女儿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看着亲孙子慢慢长大成人，内心十分满足，连去世时，脸上都是带着微笑的。

陈家终于还是败了，陈父含恨而终，陈母卧病在床，很快也跟着陈父一起去了。

陈少琼在败光了陈家后，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后来听说辗转离开了姑苏城。有人说在别的地方看到过一个断了手脚的乞丐，样貌形似陈家大少。

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后，钟妍抽离身体，回到了三生石前，将那团记忆重新捞出来塞回了乔桂香大脑里面。

乔桂香站在三生石前默然不语，她还在默默消化自己看到的一切。记忆回笼以后，她觉得好像是自己重新过了一遍人生一样。

钟妍恢复成本来的模样，问道：“如今这般结果，你可还满意？”

乔桂香深深一拜，“大人行事颇有分寸，一举一动如同妾身本人一般。妾身也是没想到，若是换了一种活法，人生竟有如此大的改变。罢了罢了，过往种种，无非是我一念之差，如今妾身已是孤魂野鬼，人死账消，还如何能执着于人间旧事呢？妾身这就去投胎，往后便重新做人吧。”

待鬼差携乔桂香前去投胎后，钟妍这才看向三生石，“三生，你说，我此番前行，真的是更改了乔桂香的人生吗？”

那三生石也是成了精的，亦能口吐人言，“芸芸众生，自有无数造化。乔桂香过的是一种人生，你过的，也是一种人生。可以说改了，也可以说没改。”

“此话何解？我进了那方世界后，仿佛自己真是乔桂香一般，五感俱在，行走自如。若我未曾更改，那乔桂香又缘何散了怨气自去投胎呢？”

“若是她的命运真的改了，她还会死于非命变成孤魂野鬼吗？”

钟妍愣住了。是了，如果真的改了的话，乔桂香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其实只是更改了她的记忆吗？”

“那倒也不是。在她现在的记忆里，那个小世界的乔桂香寿终正寝。然而，她从前真实存在过的这方天地中，乔桂香死于非命变成了孤魂野鬼，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改变。”

钟妍的表情不禁有些茫然，“既如此，那我们这样做的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