殃及池鱼
娘子臣妾也略有耳闻,据说放眼整个大历,也找不到这样齐全的佳人。试问,如花美眷在侧,太子又怎会看上这样一个人老珠黄的臣子之妇?”
这番话颇有些强词夺理。文夫人虽远不及二九年华的少女那般朝气蓬勃,却也别有一番白皙丰满的韵味,犹其是她从未孕育生产过,又颇会保养,四十岁的人看起来不过三十而已。
这样一位美妇人,于大部分男子都是有吸引力的。
历帝冷哼:“太子成婚三年,东宫妃嫔侍妾多得你十根手指头外加十根脚指头都数不过来,他还不满足?你竟也纵着他?!”
苏贵妃没想到历帝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过,片刻后才讷讷道:“实是那女郎与别个不同,太子说了,只要与了他,从此便修身养性……”
“哧……”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出来。
历帝撇了她一眼,冷笑道:“今日她可有在场?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郎。”
谢嘉闻言,眼随心动,往清焰方向看去。这动作没能瞒过历帝,他一双虎目随着谢嘉的目光,很快定在一位一身红衣的年轻女郎的身上。
她站在一堆女眷中,个头却比其他女眷高出两三寸,又生得好,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遥遥望过来的时候仿若含情,圆润饱满的樱桃唇微微张着,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历帝只消一眼便捕捉到了她,电光火石之间,他心中就有了定论。
“此等姝色,必是祸水!”历帝冷冷地睨着清焰,每吐出一个字,清焰的脸便白一分。
她看着周围源源不断往她身上投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同情,有惊艳,也有事不关己的淡漠与幸灾乐祸的快慰,只觉得自己好不无辜。
太子惹出来的腌臜祸事,关她一个被迫跟着凑热闹的闲人什么事?还有那个在民间素有任贤革新美名的皇帝,怎么能轻飘飘地就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闺阁弱质下这样的定论呢?那不是要害死她吗?
清焰愤愤地想着,杏眸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一旁的方隐荧赶紧拉着清焰跪下,口中大喊:“陛下息怒!”
清焰心中大喊:天爷呀!这是要祸水东引,殃及池鱼了吗?
然,她的身子却跟着匍伏在地,颤声道:“陛下息怒!”
户部尚书方淮眼见形势不对,赶紧钻出来表明立场:“陛下英明,臣并没有将侄女清焰许配给太子殿下,望陛下明察!”
谁知历帝不依不饶:“你的意思是说,堂堂皇储,还配不上一介无名无姓的小女子?”
方淮听完两只眼都直了,嘴里更是发苦。这天王老子是要跟他方家杠上了吗?你要找人出气也要讲道理呀不是?
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哪敢对一国一君说这样的话。
好在历帝并没有再为难他们,挥挥手,不耐道:“起来罢!”
清焰闻言,与方隐荧互相搀扶着站起来,将脸埋得低低地,恨不能变成透明的,就地消失。
“呵!”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紧接着一双穿玄色绣云纹缎子靴的脚往前踏了一步,紫色衣袍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晃动着。
清焰望着那身姿挺拔的背影,想着西北大草原上的水土是不是特别养人,否则这人怎么能长这么高。同样的官袍,他身边那位大人活像只圆茄子,而他却是长条的。
苏贵妃听见这一声冷冷的嗤笑,不悦地蹙眉:“陆将军这是何意?”
陆秦弓微微一笑,道:“据闻前朝的永乐帝爱美人,都城破后仍不忘带着十九个宫妃逃命,其中两人还是臣子的夫人。微臣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大有永乐帝遗风,通晓人生苦短,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及时行乐。”
这话说得太难听,谢嘉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好你个陆秦弓,简直放肆!”
苏贵妃嗷地一嗓子又扑到历帝跟前:“陛下,您听听陆将军都说了什么,他诅咒大历会亡国啊!”
“闭嘴!”历帝大喝一声,抬眸撇了陆秦弓一眼,那眼神凉飕飕的,转头对他身后站着的英国公道:“郁亭,你这儿子一向都这么刺儿头?”
英国公陆郁亭闻言连忙上前跪地请罪,声称回去后一定会严加管教。说罢又朝身后斥道:“逆子,还不快向太子殿下及贵妃娘娘请罪!”
陆秦弓十分配合,一撩衣袍便跪下来:“微臣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无辜之人,这就去领一百军棍,以敬效尤!”
历帝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浓眉一挑,嗤了一声:“罢了罢了,一百军棍下去,你小子不死,郑都要被全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陆秦弓大声道:“谢陛下宽宥!”
历帝又凉凉地看他一眼,挥挥手,陆秦弓便站起来退回陆郁亭身边,再不发一言。
飞檐上的冰凌随着日头的升高逐渐融化,叮叮咚咚往廊下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