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刺客
陆九歌第二天醒来之时,正看见光线透过木质窗棂的缝隙投射进来。
已然是天光大亮。
他下了床,将头发束起,走进了院中。
不像某些高门大户骄纵无度的少爷,陆九歌并不习惯被下人伺候。尽管有祖辈的荫庇,他在自己的功夫上也没有丝毫懈怠,五更即起的习惯从六岁开始,一直雷打不动地保持着。
但是以他现在伤势未愈的身体状况,一觉睡过了头也是正常之事。
昨夜睡在里头的花徵已经不见了踪影。
陆九歌孑然一身,花徵自然也就不用侍奉公婆。虽然他娶她的目的不纯粹,但那些明争暗斗和她没有关系。清都公主身为皇帝掌上明珠,想也是娇生惯养的,平日里迁就一些,倒也无妨。
来到前堂,陆九歌才发现老管家的身影,他问:“殿下呢?”
话音未落,就见环佩叮当入耳,花徵从角门后头转出。
柔和地道:“王爷叫我?”
她已经换下了昨天那身红色嫁衣,身着素色暗纹褶裙,狐皮坎肩,及腰长发仅用一根玉簪固定,露出清丽动人的脸容。
管家见花徵也出现,笑得脸上层层皱纹都舒展开:“王爷,殿下,你们先聊。”
心里想的是,王爷这么多年都孤苦伶仃,好不容易娶了一个娘子,自然要让小两口多多相处。
他无声无息地从后门离开,留下花徵和陆九歌两人面面相觑。
陆九歌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回府,又不喜欢下人服侍,更别说是姬妾之类的了。管家苦口婆心说了他很久,他却乐得清闲。
如今骤然多了一个花徵,竟是一时不知如何相处。
他想起很久之前,杨长生催他赶紧成婚的时候说:“如何讨得妻子的欢心,就要经常带她出去上街,买些东西,她自然就开心了。”
当时的他烦不胜烦,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嗤之以鼻——却未曾想到自己也有用到这些招数的一天。
陆九歌挽起自己妻子的手,花徵轻轻挣了下,没挣开,迎上对方温和的眼眸。
那双凤眼专注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盛着细碎的微光,令人感觉整个灵魂都要被他吸摄进去,不由沉湎其中。
花徵同样以柔和的眼神回望他,眼底碎光幽幽,掩下了真实心绪。
回过神来,陆九歌有些踌躇地开口:“月卿,今天我们去街上逛逛可好?”
月卿是李仪茗的字。她如今顶替了对方身份,自然要将真正清都公主的名字熟记于心的。
花徵面上显出不赞同之色:“你身上有伤势。”
陆九歌好笑道:“上街走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声音转而温和:“你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就在京城的醉花楼。那时我想,你应该是很愿意出来走走的。”
花徵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那次本就是意外,而且陆九歌见到的只是她的脸,不是她本人。
但这腹诽显然不能出口,花徵只能笑笑:“那我们走吧。”
脸上却浮起一层薄怒的红色,心底哼了一声。
陆九歌,早晚有一天叫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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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过早膳,便携手出了门。
才是清晨时分,天光还未全亮,陆九歌和花徵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城中永乐坊的官道上。
当今圣上对经商贸易限制放宽,在天子脚下也形成一派繁荣气象。花徵随陆九歌走到昌平街,只见摊贩商户沿道而设,不少食铺已经开了门,袅袅热气蒸腾而上,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陆九歌似乎并不喜欢别人看到自己的脸,出门前给自己扣上了张银面,越发显得身高腿长,风流俊美。
只看外表,谁也认不出他的真实面目。不然,镇北王带着媳妇出来逛街的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王京……
清都公主也甚少在人前出现,因此他俩携手穿过并不密集的人潮时,没有人将他们认出来。
“媳妇,你想要买什么?”陆九歌目光从两侧摊位离开,有意无意俯下身,贴在她耳边低语,“虽然我以前很穷……但是前几日,皇上赏赐了我一大笔钱。”
花徵眼角略微抽搐一下。
堂堂镇北王,能穷到哪里去。
身为北疆统帅,竟然有带着公主出来逛街的癖好。
难道他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正腹诽着,忽见前头豁然开朗,香风微冷扑面而来,仿佛里巷斜开的一枝梅花,令人不由生出探究欲望。
花徵疑惑地抬眸望去,心中了然。
饮雪阁。
专做女子生意,胭脂水粉,珠宝钗环应有尽有。
对于公主来说,什么样的首饰都不稀奇,但饮雪阁里的胭脂却不一般,是前朝宫廷里的配方,而且限量供应,据说比宫里的品质都要好些,平日里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