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换
天启二十一年,十月末。
镇北王陆九歌收编各路军队,重建军制,先后消灭西域诸国,统一漠河流域,收复被蛮夷外族侵占百年之疆土。
突厥人感到危机,调集数十万兵马同陆九歌作战,敌军援兵接踵而来,却难以阻挡其凶猛攻势。陆九歌势如破竹,十一月,大破突厥十二部,直指王庭。突厥敌寇毫无还手之力,立誓求和,从此年年朝觐纳贡,三十年内,不得进犯中原半步。
捷报传至京城,帝心大悦,竟率领仪仗,亲出京城三十里以迎其凯旋,诏令当地长官设筵犒劳三军及将领。宴会上论功行赏,有功者加官进爵,君臣相和,一时传为佳话。
-
京中初雪降下的那一天,也就是军队回城之日,镇北王要娶清都公主的消息传了出来,在京城各处的酒楼茶肆愈演愈烈。
无论是向来不近美色的陆将军主动向当今请旨求娶,还是他所求娶的那位公主的身份,都足以成为为城里上至士族下至商户所津津乐道的谈资。
人人皆知,清都公主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当今帝后感情融洽,皇上除了皇后诞下的三子一女,别无所出。这清都公主,身为唯一的女儿,年又最幼,从小是被父母以及三位兄长娇宠长大的。
作为天家唯一的千金,自然是雪肤花貌,金闺玉质,虽碍于身份极少抛头露面,但其美貌可想而知。近来公主年纪渐长,已然是婚配之时,皇帝却不忍将其许配出去。这些年来求娶公主的人,不乏世家大户,豪门子弟,却统统被陛下给挡了回去。
但作为周朝唯一一名异姓王,陆九歌虽极少在京城出现,却又年少成名,声望极高。他此次出征,立下的乃是不世之功,也不知陛下是否就舍得割爱。
一时间众说纷纭,正当众人私底下讨论当今圣上会不会答应陆九歌请求的时候,有眼尖的便看见一骑快马从皇宫疾驰而去,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陆九歌的府上。
于是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平头百姓夹道而出,准备沾沾大将军的喜气,达官贵人们更是纷至沓来,各自备好厚礼,一窝蜂赶往陆府贺喜,欲见其风姿者有之,巴结讨好者亦有之。一时间,陆府门前的那条宽道,竟是被人群拥堵得水泄不通。
京城最大的酒楼的天字包厢中。
织金羊绒地毯铺陈满室,梅枝斜插,暗香浮动。室内陈设低调华贵,随便一件装饰拿到拍卖行里都是价值连城。
坐落在陆府对面,可以将门前那条街上的情况看得纤毫毕现。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一道沉稳动听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微微的犹豫,“花徵……”
室内蒲团上,两人相对而坐,紫檀几案上汝窑天青茶盏热气袅袅,蒸腾出团团白气。暖炉里烧着珍贵的银丝炭,不时迸射出火星,发出噼啪声响。
如果有人能看到她们的脸,就会震惊地发现,其中一人正是最近京城传说的主人公之一,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都公主,李仪茗。
而方才的那句话,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李仪茗着一身大红底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织锦镶毛斗篷妥帖得体地裹住全身,显得十分沉稳大气。乌发间一支点翠金簪,与琉璃般沉黑的眼眸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坐在她对面,名为花徵的少女,和李仪茗相仿,是十八九岁年纪。她长相和李仪茗极为相似,乌发雪肤,姱容修态,乍看之下真假难辨,或许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区分。
她身穿素色罗衣,外头罩了件普普通通的灰色毛领斗篷,像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一般。
花徵低眸看向脚底下那条热闹非常的长街,唇角微勾:“公主不是也想清楚了吗?如今的镇北王如此炙手可热,你却不惜逃婚也要躲掉这庄亲事。说到底,是因为这场婚事不过是陆九歌为了维护与当今圣上的关系而请赐的,和利益有关,却与感情无关。”
李仪茗耳边明珠晃动,微微冷笑:“是啊,他从未见过我,而我甚至都不认识他。父皇平时宠爱我,可真遇上这种事,他连我的意见都不会过问。陆九歌和他想的大概差不多,他那种人,在战场上打惯了仗的,又怎么可能真正在乎儿女私情。”
花徵懒洋洋道:“我替代你嫁给陆九歌,说到底也只是利益关系罢了,调查八年前的花家究竟被何人陷害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不必忧心。”
表面上风轻云淡,但说到这里时,花徵的手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她与李仪茗的渊源出自花家。
花家是周朝开国功臣之一,花徵身为开国功臣之后,本应该生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花府在八年前,因为一起莫须有的案子被抄家,花老侯爷被下狱,折磨而死,要不是赶上了大赦天下,花家早已满门灭绝。饶是如此,历经大难之后,花家也是从此一蹶不振。
母亲不堪忍受旁人的白眼,没几个月便撒手人寰。其余兄弟见势不好,卷走家中剩余钱财便抛下她一人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