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星河这便回宫去挖若木,树干上还趴着一只白狐,她敲了敲树干,白狐半睁了眼,狐尾低垂轻甩,星河仰头道:“你换棵树休息,这棵我要挖走送人。”
白狐轻哼一声,跳到远方的桃树上,扭过身去不看她。她迅速挖了几铲,就把若木的根刨了出来,一抬手,十丈高的若木连根飞至她掌心上方的虚空中,星河举着若木便出了宫门。
半路巧遇得白虎经过,他看着星河托举若木的模样,不免问道:“这是做什么?”
星河回头,心中仍有不愉,面色冷淡:“输了个赌约罢了,神君这也要管?”
天风拂过,白虎广袖随风飘动,若木枝头飘了些许新叶下来,准是挖掘的时候不小心破坏的,落叶声簌簌,他沉声道:“不敢。”
星河没应声,已举着若木飘远了,只留下一抹幽玄的背影。
昆仑已在瑶池旁挖好了树坑,见若木送到,抬手接过,送进坑里,同星河一起呼呼地埋了土。阳光落了满树,两人对着笑开了。
昆仑:“你呀,你呀,你这性子实在是太好,这样的事,真就自己上手,说挖就挖,也没个架子。”
星河:“要架子做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还在乎谁的看法吗?”
昆仑摇了摇头:“你始终不懂,重要的只有你。你这性子,对人太过随意宽和了。平日还是要立威于前,上下有别,长幼有序,让他们牢记天地君亲师,事事以你为先,别总把他们自己那点心思放在前面。”
星河笑:“你已经说了两遍了,就这么担心我呀?”
昆仑:“我是有些担忧,你路上遇见白虎神君了?”
星河笑颜慢慢冷淡下来,只淡淡“嗯”了一声回应。
昆仑抬手理了下她额前的碎发:“我明白你,若我是你,便不只是不同他言语了。”
星河扭开头,撑着手臂向后倚去:“我是有点气性,不愿同他多说。”
昆仑掩唇笑:“哪来的气性,当初他那样做,便是烈阳遇上,回去也要惩治的。你莫说处罚,连重话也没几句,倒是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星河:“是吗?当初不是说好,公直允正,身份等同吗?他依规矩做出自己的选择,又有什么错处呢?”
昆仑:“在那之前,谁能想到你们两人私下里竟未达成一致,他竟会公然和你对立的。当时玄帝在我身旁,连他都有些惊讶,以至于羽化之前一直忧心忡忡,一定要铸成静渊剑,选出一位继任者,替你分忧。却又不巧,秋水接不了静渊,水君也太小了,北方天地始终缺个主事。这种时候,你想同白虎神君割席,确实是自断臂膀。要废就废了,你干脆将他发配了去,要留就留着,好好磨一磨他的脾性。
有些事情,我与你政见不同,即便争出高下,也是就事论事,殊途同归。但到底他是臣,你是君,君君臣臣的便有不同了,一山不容二虎,难道你们两方天地,真要双王并行吗?”
星河:“昆仑,三十六重天,轮不到他做主。”
昆仑:“不是做主,是臣下依着自己的道法先行,目无君上。政令只能从你自均殿出,无论行与不行,臣子上谏,不得私自变更。不拿我作比,你单看烈阳,她若真想做什么,青龙会有异议吗?朱雀更不必说,无论何事都会替她冲锋,这才叫事事以她为先。
白虎呢,只听凭他本心行事,即使本心公允,这世上的事可不止公允二字就足够的。更不提玄武,他那是无药可救,你便当他亡故算了,趁早找人替了他那北方天地之主的位置。你身边那两位神君,但凡有一个以你为先的,今天都不会有人敢这般欺上瞒下。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星河:“我还以为我心有不满,只是自己的小性子,对……”星河顿了一下,念不出那个名字,只作代称,“对他有些过于苛责了。但我实在懒得理他,便就这么算了吧。他本心无过,我又能怎么办呢。”
昆仑:“星河,别犟了。自入这天宫,过往的情谊就该如云烟散,自此后你是君,他是臣,御之,用之,赏之,罚之,唯不能有两分真情,喜或厌总不能让人知晓。你自虞渊出,听过亿万万生灵心声,你知道该怎么做,两方天地的治理不能再这么搁置下去了。”
星河慢慢闭上眼:“是了,玄帝嘱托,日夜不敢忘,一闭眼便是玄帝真切的脸。他说:‘夭夭,以后要辛苦你些,我会尽我所能,替你铺平这条路。’你说他也不问问,我喜不喜欢。”
昆仑:“夭夭。”
星河睁开眼:“好了,我想通了,憋了三十年的火气,该忘就忘了,我会去同神君谈一谈的,你别担心,大不了连着他金阙宫上下属官一同换了,我从北方水神里慢慢挑。”
说罢,星河便径自去往白虎所居的西颢宫。彼时,他正在屋里抄写经文,闻得星河来访,急忙起身去迎,步伐又急又快,广袖在身后飞舞。
白虎一路急行至宫门前,只见星河悠然地站在门外,浅笑道:“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