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
鬼悄无声息地吃掉了。
最近这几日还好,我没见恶鬼吃人,也没听说有哪个信徒失踪了,可如果我真遇上他对信徒下手呢?我是应该及时出面救下这些倒霉蛋,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直到情报到手之前都忍而不发?
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我不久前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像样抱负的普通女大学生,这样的抉择,对我而言还是有些太难了。
好在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当在茶室摸了半下午鱼的我终于提着泡好的茶回来后,迎面砸来的就是玲子夫人的一句:“总算舍得回来了?”
“……呃?”
我看着她,满脸懵圈地眨了眨眼。
太太——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早料到你快不了,笨手笨脚的。”
玲子夫人数落道,神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今日光见你匆匆来回,却未见着分毫成果,绣品更是没纳几针,全是空忙活。”
虽然不明白她此番言行的深意,但总之我先乖顺地低头认错:“万分抱歉……”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静了有十多秒后,大约是感觉提着茶壶在门口罚站的我过于可怜,一名有些年纪的女信徒率先站出来打圆场:“桃子只是状态不太好而已,也不必如此苛责她……”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便也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
“再说了,她情况特殊,一时做不惯这些也很正常。”
“对呀,凡事总得有个过程嘛。”
“玲子夫人且饶她一次吧。”
……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好吧。”
玲子夫人无奈“妥协”,但依旧非常“有原则地”吩咐:“虽说如此,你今日的工作量也还是得从别处找补,教中可不养闲人。这样吧,待会儿我会将这批绣品送往商铺出售,你可会算账?”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急忙应声:“会的!”
玲子夫人冷淡地一点头:“那你也随我来。”
于是在其他人原地解散之后,我抱着一大包绣品跟着玲子夫人出了门。
“待老板清点好所有货物付过钱,天差不多已黑透了,加之路上也要耗费些时间,夕食大抵是赶不上的,故而我们今日只得在外用餐。”
言行古板的妇人侧过脸问我:“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受宠若惊,下意识收紧了抱着包袱的双臂:“我吗?我是第一次来,不太了解这里的吃食……夫人想吃什么?我怎样都可以。”
谁知她却说:“觉得重?换我拿吧。”
“不不不,这点分量我自己完全拿得动。”
我连声拒绝。
玲子夫人也不强求,只道:“也是。到时我带你去北面的街市瞧瞧吧。”
我感到了些许惶恐。
此前的温柔相待可以归结于是她本性良善,而现在明目张胆的偏爱则已远远超出了这个范围。
是利用起来会非常良心不安的程度。
坐在街边的拉面摊上等餐时,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为什么。
玲子夫人沉默良久,最终叹息一声,缓缓道:“可能是因为你也叫桃子吧。”
“无需感到不安。”
她垂下眼帘,露出一个浅淡又哀伤的笑容:“不过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的情爱所孕育出的,无用的投射罢了。”
我无言以对。
因为就连这个名字……都是虚假的啊。
我攥紧双拳,格外郑重地说:“虽然理由还不能说,但是……对不起。”
——我注定无法回应你的爱。
二人相顾无言地吃过晚饭,走在回程的路上时,玲子夫人忽然懊恼地啊了一声。
“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我主动请缨:“我马上回去取。”
“不,”
她捏了捏眉心:“是忘记问点事了……也罢,下次吧。”
我随口问:“什么事?”
“是关于青色彼岸花的消息。你最好也记下来,教祖大人寻求此物已有些年头了。”
玲子夫人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对了,最近还提过,似乎是要寻一个戴花札耳饰的少年人……”
——青色彼岸花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可疑气息的东西就罢了,戴花札耳饰的少年什么的,怎么越听越像灶门家的好大儿?!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巨大啊!
我错了太太!您看我现在跪下喊妈还来得及吗?